邊風憐小時候很怕疼,每次受傷了都掉眼淚。
可她又那麼倔,憑誰來問都是“不疼”。
有一回膝蓋剌了個口子,那張小臉蒼白地皺起來。
那時候父母在離婚,每天都是吵。邊風憐就是在沈棉的眼前受傷的,她也沒有心思來管。
邊風憐生氣,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最後是邊菱敲開她的房門。
那會她身體還很差,走路都勉強。
保姆來告訴她妹妹跌倒,不肯處理,邊菱真是吓了一跳,哪怕扶着牆也要走去。
敲門聲是非常有規律的兩短一長,邊菱說,那是她們的暗号。
保姆還在門外擔憂說道:“醫生交代了您不能下床的……”
可是敲門聲沒有停,那人似乎非常固執,一定要一個回應似的。
邊風憐沒有辦法了。
開門的瞬間,邊菱摟住她,給她擦眼淚。
邊風憐低頭就能看見她姐姐的手背,上面青青紫紫的針孔十分顯眼。
她看着邊菱,一時忘記了流淚。
蒼白的,孱弱的,不能說話的姐姐。
劃開胸膛就為了活下來的姐姐。
為什麼是你啊?
為什麼給我愛的人是你啊?
明明……我該恨你的。
于是她懷着必死卻求生的心,一頭撞進邊菱瘦弱的懷抱——哭得更兇了。
邊菱很小心地哄她,手輕輕撫過她的頭頸。
縫針的時候,邊菱在她手上寫:[疼嗎]
邊風憐龇牙咧嘴:“不疼。”
可是怎麼能不疼呢?
一如今日。
這麼大的疤痕,受傷的時候也讓這小孩疼死了吧。
這一次哭了嗎?
眼淚都流成湖了吧。
于是邊菱這麼想着,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那個傷疤。
其中的珍重和憐惜連自己都不曾察覺。
但邊風憐感受到了。
傷口過去太久,連受傷的緣由都已經不記得,流出的血或是淚也早就模糊了。
她也不是那個一疼就哭的孩子了。
但此刻,那傷疤散發出的細密刺痛卻那麼清晰。
什麼樣的傷,會在經年日久之後也隐隐作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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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總。”侍者看見迎面走過來的女人,恭敬地鞠躬。
“客人到了嗎?”
“到了,已經等了您十分鐘。”
從唐庭趕回來,孟雪清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是一身羅馬式的長裙,從辦公室随便找了件外套披着就上來了。
她揉揉自己的臉頰,捏出一個妥帖的笑容,推開門走了進去。
孟記總部大樓上的露台餐廳,隻用來招待孟記的貴客。
“不好意思啊鄭伯伯,開會時間長了點。”孟雪清坐下。
對面的男人看着六十多歲,聞言也隻是輕哼一聲。
“你倒是會算計,喊我老頭子來,就為了吃飯?”
孟雪清伸手給他倒酒。
“您沒在公司坐鎮,小輩自然是手忙腳亂的。”
面前這位叫鄭響,是孟記最早的合夥人,元老級别的人物。
男人受了她的酒,話語間卻沒有讓步。
“你父親看好你,我沒權力反對。但是要我在小娃娃手底下做事,那我可不答應。”
孟父去世後,鄭響毅然決然辭去職務,打着養老的理由,實則是對孟雪清的不滿。
她太年輕,還沒做好準備就接替了父親的位置。
風漸漸有些大了,孟雪清把被吹亂的頭發攏在手裡,飛快挽成一個髻。
她舉起酒杯,裡面是有年份的紅酒。
“您看着我長大,知道我是怎麼樣一個人。”
她的嗓音絲毫不受大風的影響,清晰而堅定。
“鄭伯伯,我是一個女人,做事情要比男人更難,所以爸爸教我的東西更多。我知道現在的情形對孟記沒有好處,但是我必須要讓它活下來。”
自從她父親去世,整個孟記就陷入了低迷。
接手這個公司,選擇聯姻,再到現在尋求元老的幫助。
每一步,孟雪清都走得那麼從容。
男人看着她,在暮色裡,那雙眼睛和她父親一樣透亮。
野心迸發出的光芒更是近乎耀眼。
“三十年前,您和爸爸一起撐住了孟記。現在我也需要您,幫我撐住孟記。”
孟雪清緩緩說完又拿出一份文件。
“我想請您擔任孟記的董事長,如果您願意的話,我的5%股份也可以轉給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