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雲心氣急敗壞滿臉費解,班甯沒有理會藍雲心的質問,隻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邊。
“叮”地一聲,電梯停穩在她們面前,銀白色金屬質地的門緩緩打開,裡沒有人。班甯伸手扶住電梯門,示意藍雲心先走。
藍雲心倒也沒打算客氣,邁開腿進了電梯,沒站相地靠在了最裡面的角落。電梯被擦得锃光瓦亮又因為空氣幾乎不流通的緣故,消毒水的味道比别處濃了些。
班甯看了滿臉不爽的翻着白眼的藍雲心一眼,也跟着進了電梯,轉身用修長的手指摁下1層的按鈕,又順手帶上了關門鍵。
班甯在轉身背對藍雲心的時候,就用餘光瞄見藍雲心的目光從天花闆移到了自己身上,果不其然,門才剛剛合上,她的身後就傳來了藍雲心的聲音。
“你剛才看見什麼了?”藍雲心問。
班甯轉過了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老舊的電梯吱吱悠悠地向下挪動,确實是比步行還慢。
“光污染。”班甯的嘴唇裡蹦出來一個名詞,她想了想,補充道,“白亮污染。”說完還認同地點了點頭。
藍雲心靠在電梯角落裡,眯起了眼,她不知道班甯在說什麼。
“什麼是你說的白亮污染?”她問道。
“就是城市裡的玻璃反光,這也被視為一種污染源。”班甯一臉認真地回答。
“噢。”藍雲心點了點頭,她回想起剛才班甯突然摁着她肩膀,半跪在牆根的詭異行為,問:“這種污染也需要躲避嗎?”
“不需要。”
“那你在躲什麼?”藍雲心剛問完,電梯就停靠在了一樓,班甯先走出了電梯,四處張望着,就像電影裡那些确認周圍環境安全的保镖一樣。
藍雲心跟在她側後方,快步走出了這棟樓。半上午的陽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藍雲心從随身的小包包裡拿出一副玳瑁色的墨鏡,伸到了班甯面前。
“給。”藍雲心說。
“你戴吧,我不需要墨鏡。”班甯搖了搖頭。
“哦,真的嗎?這裡光可是很晃眼,剛才白亮污染畢竟已經污染了你的眼睛,小心污染加重。”藍雲心的聲音裡帶着調侃。
可班甯不大能分辨出藍雲心究竟是在挖苦自己還是真的在表達自己的關心,藍雲心跟藍伊一很不一樣,這人總是别别扭扭的。
班甯笑着轉過頭,看着眼前人與藍伊一神似但又遠比藍伊一更加天生麗質的五官,還有她因為一晚沒睡顯得有些亂糟糟的頭發。
“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班甯說。
“哦,是嗎?我一般都是以美色取勝。”藍雲心說着,撩了一把頭發。
班甯笑而不語。
兩個人并排往前快步走着,藍雲心突然轉了方向。
“你去哪兒?”班甯叫住了藍雲心。
“我的咖啡還在門口呢。”藍雲心像看智障一樣看着班甯,剛才她接外賣小哥電話的時候,這人不就站在她旁邊嗎?
班甯攥了攥拳頭,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拐了個彎跟着藍雲心往外走。明明打個醫院的服務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她不知道藍雲心為什麼要叫外賣。
也不知道為什麼叫了外賣還不告訴醫院的工作人員直接送到房間裡,咖啡也就算了,又為什麼非得強迫她去店裡打包早茶拿來醫院呢?叫人送來不也是一樣嗎?吃之前用銀針驗驗毒不就完事兒了?
班甯總覺得藍雲心很特别,和她認識的所有姓藍的人都不同。現在她知道了,藍雲心這人,什麼都喜歡自己親自去幹,吃什麼,喝什麼都親自張羅,絕不是用自己的意願和嘴皮子在維持生活。
據班甯對生活極為有限的觀察,一般在這種離财富和權利很近的家庭裡,這個年紀,什麼都親自去張羅的小孩,要麼就是常年自己在國外呆着,要麼就是長大以後才知道自己久未謀面的親爹出了家門是無數多人的幹爹。
班甯跟在章女士和藍伊一身邊多年,并未聽說過藍雲心這個名字。
半路出現的嗎?類似于那種母親得了重病,在去世前告訴自己小孩,那個一直沒有陪伴她成長的爸爸,其實是住在遙遠的海港城的某個擁有财富和權利的中年男人。
班甯揉了揉眼睛,苦笑着,她一定是最近瑪麗蘇小說看多了。不過在海港城,像藍伊一這樣的家庭,半路蹦出一個私生女或者私生子,倒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靠坐在病床上的藍伊一經不住念叨,狠狠打了個噴嚏。音響裡傳來了火車經過時哐哧哐哧的聲音,聲音很大,灌滿了整個房間。電視上是《路邊野餐》的電影畫面,藍伊一伸手摁下了暫停。
電影已經播了一個多小時,可是她一個畫面都沒看進去。她心亂如麻。
她一把掀開被單,扶着床沿,把腿小心地挪到窗外,坐在了床邊兒上。腿移動的時候有些許疼痛感,她輕聲歎了口氣。
真相、吳缺的下落、集裝箱裡那具屍體的死因,還有那個開槍的人,一切都懸而未決,被迷霧籠罩着。那些不明顯的證據和線索,無比雜亂地交織在時間線裡,說不清,道不明。
可隻有疼痛,這個把她困在這裡的傷口傳來的疼痛,既真實,又清晰可見。
她挪動了幾步,坐在了輪椅上,又像開玩具車一樣,指揮着輪椅,往辦公桌的方向走。
病房的設計合理極了,走廊過道都很寬闊,即使操作水平有限,也沒有磕碰到自己。但她走到半截,突然想起來吳缺的牛肉幹還在床頭,于是有些費力地原地掉了個頭,回到床頭,滿意地把牛肉幹放在腿上,想了想,又拿了幾個橘子。
因為熟練的緣故,這次更順利到達了辦公桌前,拿起筆,翻開了又窄又長的記事本。她不喜歡這個筆記本,這種筆記本是給那些日理萬機的人指派别人使的,她想要一個刑警隊辦公區裡擺着的白闆。那個白闆才是用來思考的。
她拿起桌上的電話,按照筆記本上的說明,打給了醫院的服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