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姐您好,這裡是海港醫院VIP服務台。”
“您好,如果方便的話,可以送一塊白闆過來嗎?”
“會議室裡使用的白闆可以嗎?”
“可以可以,這就是我要的那種。”
“好,請您稍候,馬上為您協調調配。”
“麻煩了。”
“藍小姐不必客氣,您還有其他需求嗎?”
“沒有了。”
“那祝您早日康複,工作順利。”
藍伊一嗯啊了兩句,就挂掉了電話。
她靠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思緒如麻的狀态。
“他人即地獄。”藍伊一自言自語着,早先她不理解這句話,後來章女士帶她去參加一個慈善宴會,有個老先生一語道破。
說一個人閑下來的時候,腦子裡基本上都在琢磨自己與他人的關系。哪怕想的是一件事兒,那這件事兒裡一定也是圍繞着人來的。
按照如此說法,如果我們與他人交惡,那我們腦子裡琢磨的就基本上都是這個人如何如何傻逼,或者某件事我如何如何對,又是在什麼節點做錯了什麼,如果做對了,就又能如何如何。我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便陷入這樣的地獄裡,浪費了時間與精力。
良好的人際,是一個人快樂生活的必要條件。
藍伊一深知這一點,所以她擅長在獨處的時候,用一些其他的東西填滿自己的腦子,比如讀書,比如看電影,她擅于通過文字和影像把自己帶入到另一種情緒當中,用來逃離不停去思考周圍的人這件事情。
尤其在她工作以後,出入各種兇殺現場,那些死者有的為人父母,有的為人子女,藍伊一時常會直接暴露在被害者家屬絕望的情緒當中。家屬總是一邊想要真相,又一邊拒絕讓法醫染指家人的遺體。
一開始她會被這樣的情緒控制,那時候她跟着所有人一起絕望,一起惋惜,一起憤怒。即使有機會去休假,躺在馬達加斯加的沙灘上曬着太陽,她也會不住地回憶起自己參與過的每個案件,當時家屬的捶胸頓足,還有對她解剖屍體的不滿。
那時她的情緒像是過山車,總是起伏不定。
直到她處理湯照眠師父的案子,為了給那些小混混們定罪量刑,她親自解剖了同事的屍體。在那段時間裡,湯照眠一開始她沒有情緒,平靜得像是湖水,直到師父下葬的那天,湯照眠幾近崩潰。
她看着湯照眠跪在墓碑前哭的稀裡嘩啦的樣子,看着湯照眠在那之後整日酗酒,甚至開始抽煙的樣子,像是看到了每天被擊垮又重塑一萬次的自己。
她漸漸接受了自己工作的另一面,或者說是接受了自己,也接受了他人。她養了Amber,下了班抱着貓躺在沙發上讀書,看電影,研究烹饪的技法。
那些胡思亂想,那些原本會把持她心靈的人,都逐漸散去。
可多年來的功力,終于還是在吳缺失蹤面前破功了,剛才的電影畫面,過了眼,但是沒過腦子。她的腦子在思索每一個吳缺可能的生活細節,她太想找到她了。
甚至要為此,住進鳥的眼睛。
藍雲心大搖大擺破門而入的聲音,又一次把藍伊一從思緒的亂麻裡拉回觸感真實的當下。
“姐,我回來了。”藍雲心的聲音先傳了過來,藍伊一向走廊望去,之間藍雲心左手拎着香槟,右手拎着咖啡走了進來。
“還順便去買了香槟啊。”藍伊一說。
藍雲心把香槟和咖啡放在辦公桌上,把咖啡杯從便攜紙袋裡一一拿出來。
“你喝咖啡。”藍雲心把咖啡放在了藍伊一面前,“這個香槟是我給自己準備的,你有傷,不能喝酒。”
班甯緊跟在藍雲心後頭進了門,因為剛才藍伊一在看電影的緣故,房間裡的窗簾被拉了下來。正是因為剛才在樓上看到藍伊一房間拉着窗簾,她才跟藍雲心晃晃悠悠地回來。
她從容地把打包來的食物放在桌上,走到窗邊,掀開一角,又拿出了望遠鏡。
“你一大早就要開始喝香槟了嗎?”藍伊一問藍雲心。
“不哦,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什麼原則?”
“我喝完咖啡才會喝酒。”
藍伊一笑着,打開了餐盒,裡面擺着精緻的腸粉。
“班,你嘛呢?快過來吃。”藍伊一看着窗邊的班甯。
“我還沒找到那個狙擊手。”班甯幽幽地說。
藍雲心剛喝進嘴裡的咖啡吐出來一半,“What the f**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