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帕與琴酒手下另一位狙擊手基安蒂類似。那位女性平日裡也表現出非常暴躁的脾氣。但執行任務時,她作為狙擊手的潛伏能力無疑非常合格。格拉帕也是如此,在正事場合将自己性格上的缺點控制得很好。
這位混血青年就這樣一直舉着手槍等待眼前人的話語,雙手極穩沒有絲毫顫抖。隻要另一人有異動,他的子彈随時都會出膛。
蘇格蘭沉默良久,驟然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如果我把你與彭格列有關的事報告給琴酒,你會怎麼做?”他問。
“還用問嗎,當然是在你開口前就把你殺了,”格拉帕嗤笑,“你怎麼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個幼稚問題?”
蘇格蘭險些繃不住内心的尴尬。
“......那這樣好了,今天的事我就當沒有看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琴酒。這就算我們之前的秘密,如何?”
格拉帕皺着眉打量一眼面前人:“我說蘇格蘭,你不會是緊張吧。”
“這和上一個問題有什麼區别嗎?我們之前的信任沒有可靠到這種程度吧。”
就是這樣。
蘇格蘭也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死循環。
與格拉帕的對峙根本沒有任何突破口。他從未思考過以正當防衛的名義直接在這裡擊殺格拉帕。原因很簡單,如此近的距離他鐵定打不過。這是兩人多次在訓練場交手後蘇格蘭得出的結論。
“審問”是他提出來的。但從見面到現在,他一直處于被動局面,仿佛說什麼都像獵物臨死前的掙紮。他不知道該質問些什麼。
格拉帕并不是給了糖就會被騙走的三歲兒童。因為幾句口頭支票一樣的威脅就放走一定會帶來危險的定時炸彈,沒有人會做這樣的事。
最重要的是之後的舉動。
蘇格蘭臉上表情冷漠鎮定,但思緒一團亂麻。不同個體不同組織的立場在腦海中來往交織,勾出一張并不密集但有些混亂的網。
在原本的設想中,他的首要任務是用嘴炮讓格拉帕把槍放下,平安從現場逃脫後對這位叛徒的行為進行告發。
然而諸伏景光内心一直在猶豫是否真的要做這個告密人。
如果琴酒真的因為他的上報處決了格拉帕,他借此得到晉升機會的概率是五成。
蘇格蘭在組織中的形象和伏特加類似,都像是大型企業中兢兢業業打工不參與勾心鬥角的三好員工。他并非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向上爬的野心家,但作為犯罪組織成員,過于老實本分也不算積極信号。
格拉帕并不是其他官方機構安插在組織的搜查官卧底,甚至不能算無害的良民,僅蘇格蘭目擊到的死在他手中的性命是三位數起步。如果他被組織清掃,從頭到尾不論是鬥争還是減員都是黑.道内部的事情,諸伏景光作為對立一方隻是簡單推了一把。
看上去一切都與他無關。隻要他能安全離開這裡,前輩的這條人命完全就是白送的業績。
目前所有境況都指向“去做”的選項......可他真的要為自己的卧底任務把底線降低到這種程度嗎。
見蘇格蘭沉默的時間有些長,格拉帕小聲地“啧”了一句。細小的動靜将前者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困局上。
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從這位近戰天才手下逃脫。蘇格蘭決定将那些有關内心信念考驗的問題放在一邊,專注眼前的撤離計劃。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再次行動的前一瞬間,格拉帕放下手槍收進腰間槍帶,緩緩舉起雙臂展示自己的無害。
貓眼青年瞳孔驟縮,手中的槍有些不穩。這架小巧的殺人機械并沒有像它的同伴那樣被主人收起來,而是槍口略微偏移,處在一個随時能回歸原位的姿勢。
混血青年勾起嘴角:“看你這麼頭疼,我幹脆講兩件對你來說算是好消息的事吧。”
“第一,我答應了一位朋友,不會親自取你性命。”
蘇格蘭聽到這裡眉頭緊皺。
組織中能聯系起他和格拉帕的人不在少數,但他不認為這些人會因為蘇格蘭一個剛獲得代号沒多久的新人而拉下臉向格拉帕求情。
還有另一種可能,這位未知的“朋友”結識的并非“蘇格蘭威士忌”,而是“公安搜查官諸伏景光”。
格拉帕看到眼前人突然陰沉的表情,内心産生些惡作劇成功後的暗爽。
他笑得更開心了,語氣輕快地補上後半句:“第二,據我所知,我可不是在場唯一一個通敵的叛徒。”
沒有被收回的手槍刹那間歸位,搭在扳機上的食指不停顫抖。
重新被槍口貼着額頭的混血青年向前跨出一步,将持槍者手中的武器連帶手臂向後頂。他盯着另一人湛藍的虹膜,挑釁地說:“對吧,警官先生。”
諸伏景光爆發的殺意像是能将人就地刺死。
他移開扳機上的手指,握住手槍握把對着格拉帕側臉襲擊。後者一矮身,從腰間抽出匕首,以視線捕捉不到的速度抵上面前人的喉結。
“幹什麼呢蘇格蘭,保險都沒打開,威脅人也要把樣子做足啊。”格拉帕嘲諷了一句。
諸伏景光的臉色仍然很陰沉:“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沒什麼。我隻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從警校出身。至于具體隸屬哪個部門我不清楚,不過想問到也不困難,”格拉帕挑了下眉毛,“放心,我真的不會做什麼對你不好的事。我還說過另一句的吧,‘答應過一位朋友不動你’。”
“我和他之間的信任可是很可靠的。”他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