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項圈,是路淵簽下那份轉校申請前定制的。在那些備受煎熬的夜晚,他無數次摩挲着項圈陷入沉思。
對于Omega而言,抑制項圈意味着什麼,路淵當然心知肚明。
然而,他仍舊選擇了宣示占有。
不僅親手镌刻紋痕,還鑲嵌上了陛下所贈,那顆全帝國獨一無二的湛藍寶石——星漩之心。
這類能夠存儲精神力的星核凝晶極為珍貴,卡斯珀所刻印那塊形似鐵片的,也是其中之一。
而星漩之心,傳說是由超新星坍縮時溢出的星塵凝聚而成,其藍色光暈中流轉着銀河碎鑽般的金芒,彷佛亘古星辰在掌心輕歎。
它的存儲量與細化功能更是絕無僅有。
當巴德利走進軍團長辦公室時,一眼便認出了項圈上的星漩之心,不由感到震驚。
而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從未見過路淵殿下如此困獸般自我争鬥、頹廢不已的模樣。
他定了定神,提出建言:“殿下,您該是時候立太子妃了。”話音未落,一道金色利刃削過他鬓邊的發絲。
“滾出去!”路淵冷冷吐出三個字。
巴德利穩坐副官多年,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無端惹怒上司?
他推了推眼鏡,平穩地反問道:“如若不然,您又以何理由,将這顆阿斯坎皇室的傳承寶石贈予溫珣呢?”
路淵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狗屁谏言所指的竟然是溫珣!
“送了就送了,還管什麼理由。他還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你是不是瘋了?”
巴德利卻逐步點出症結:“溫珣遲早會走入大衆視野,以各星區那排外的天性,可想而知,他将遭受多少輿論攻擊。”
僅僅在第一星區貴族學院,都能鬧成那樣了。
将來不論是第三軍校還是藥劑研發領域,溫珣作為一個橫空出世的外人,都将是争議與質疑的焦點。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在重蹈地球的覆轍……
“那就更不能将他推上那個位置,你腦子糊塗了?”路淵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強忍着沒把巴德利轟出去。
巴德利卻搖搖手指,露出神秘微笑說:“所以,我制定了一個能解決所有問題的完美計劃,那就是——真愛!”
“你發什麼神經,說重點!”路淵簡直想拿東西砸這隻臭狐狸。
巴德利連忙收斂笑意,正色道:“長遠來看,要推行藥劑,甚至日後為獸族争取平權,以溫珣一個外族身份,公衆絕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立意再良善,一旦觸動既得利益者,光靠群衆輿論就能将其淹沒。
更何況,溫珣還要為鄙視鍊底端的獸族發聲,無疑是雪上加霜。
“二十年前,兩位陛下登基兼婚禮大典時,民衆支持率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點。”巴德利調出全息數據流佐證,“而星網熱搜詞條#雙王愛情#,比屠殺異獸的戰績多獲了73%的正向反饋,迄今仍是如此。”
溫珣不自覺坐直了,顯然有所動搖。
“殿下,我并非說笑,溫珣背後必須要有一股更為柔和的信念來推動,才能赢得更多共鳴,獲得各星區群衆的支持。”
“人們會相信這麼俗套的理由?”路淵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睡眠不足,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跟着糊塗了。
“……溫珣他能懂這些嗎?”
無論如何,将溫珣推上太子妃之位,還是過于荒唐。
巴德利隻好更直白地說:“唯美的愛情故事最能令人動容、産生共鳴,借助太子殿下為愛柔和的反差沖擊,絕對能為溫珣帶來群衆好感!”
路淵橫了他一眼,話裡帶着幾分不信任:“你還挺懂群衆輿論?怎麼替我操盤就失靈了?”
巴德利借着眼鏡反光,遮擋内心的無限吐槽。您在公開會議飙罵貴族,采訪時直接噴記者,還在直播鏡頭下浴血狂虐異獸,小孩子見了都得惡夢連連,還怎麼替你營造親善形象……
“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實施計劃,但既然你們之間,都發展成這樣了……”他瞥了眼桌上那些物件。
路淵假裝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思索片刻,指尖點在轉校申請的姓名欄上。
“直到現在,他提起老師仍止不住哭泣,心心念念記挂着獸族,才這般極力壓榨自己……”他低沉的話音中,帶着掙紮與心疼。
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無憂無慮地上學、暢想未來。
路淵把溫珣帶到帝國來的初衷,也并非将諸多重擔壓到他身上。
“唯有如此,您才能真正幫助溫珣。”巴德利也面露不舍之色,無聲歎息:“否則,未來的路,他會走得很辛苦。”
“他将來若有了喜歡的人……”路淵喉結滾動,艱難咽下後半句話,猛地攥緊項圈,金屬扣環深深刺入掌心。
他凝視着滲出的血珠與金屬冷光交映,忽覺這抹猩紅,像極了自己在感情裡進退兩難的狼狽。
一想到香香軟軟的小地球人,撲進别人懷裡……路淵眼底閃爍金芒,精神力誠實地躁動起來。
他無法接受,連想像都不可能。
“您就認了吧,您根本不可能放手的。”巴德利小心翼翼地退遠了些,看向那張未簽字的轉校申請,“溫珣現在還不懂這些,您也能借此試探。”
路淵撐着下巴,最終并未答應,但也沒有明确拒絕。他隻淡淡說了句:“瘋狐狸,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巴德利眯起那對展露精光的狐狸眼,不置可否:“對于皇室與獸族聯姻,我自然樂觀其成。”
……
面對溫珣的質問,路淵隻提到了巴德利的計劃。然而,針對問題的核心,他卻隻字未提。
溫珣越聽,内心越發拔涼,甚至感到一股莫名的煩悶與怒意。
那他到底在傻乎乎地期待什麼?
溫珣突然拉開了與路淵之間的距離,再不複親昵。他垂下眼簾,冷淡地回道:“我明白了,太子殿下希望我怎麼做?我會配合你的計劃。”
路淵一愣,這态度,和在地下實驗室鬧别扭時一模一樣。
但他的内心深處,又泛起那股熟悉的、像被幼獸抓咬般的刺撓。
“你不願意?生氣了?”
“成為伴侶,理應彼此互相喜歡的……你沒有回答我。”溫珣癟了癟嘴,幾乎被那股莫名的委屈與失落淹沒,哽咽道:“在衆人面前演戲,我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