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坦差點把茶吐出來。
所以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咯?
“你爹不反對?”蕭坦尋摸着,他和溫行來往不多,對溫行的印象也是老古闆,太執拗,以前還當作是自命清高難以苟同的讀書人,又因黨派之争,所以沒聯系過。
誰知道現在兩黨之間死的死,散的散,朝堂打散重組,可以說就算溫蘭殊和蕭遙在一起了,也沒人會提起老黃曆。
“不反對。”溫蘭殊低下了頭。
蕭坦沉默了。
“我知道,您可能對我有很多誤解。很多人看來,我和先帝不清不楚,在長安也是毀譽參半,對此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原本以為長遐會因此而退避,但他沒有,在我被欺騙、背叛之後,他一直在我身邊。我想,我不需要因為他的身世而看不起他或者挑三揀四,我本身也算不得霁月光風,幹幹淨淨,他能不在意我的過去,已是萬幸。”溫蘭殊無比堅定,不像是在開玩笑。
“所以,你是認真的?”
“是。”
蕭坦遂不再多言。溫蘭殊的家世才華以及能為蕭遙提供的助益遠甚于一些世家女子,單就這一點蕭坦無話可說,畢竟這也是蕭坦培養蕭遙的初心。
他唯獨沒想明白蕭遙是什麼時候喜歡男的?以及……溫蘭殊也恰好喜歡男的?之前他還念叨蕭遙聽話呢,結果反手就找了個驚才絕豔的世家子……也罷,他不在意有沒有孫子可抱,之後還得照顧裴洄,夠他忙的。
蕭遙想怎樣就怎樣吧!
“我也不管你們。你既然是下定決心,你爹也不反對,那我的意見其實沒什麼用。”蕭坦揉揉眉心,“之後他去河東駐守,難免還要你幫襯。”
“自該如此。”溫蘭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您也早點歇息吧,一天舟車勞頓,也已經累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蕭坦揮了揮手,溫蘭殊面朝他退了下去,帶上了門。
這一退,竟然退到緊實寬厚的胸膛裡。
蕭遙迅速抱了上來,雙臂圍着溫蘭殊的腰際,溫熱水汽聚攏在溫蘭殊頸間和耳畔,他怕癢,這會兒身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心猿意馬。
“诶你别在這兒……”
“有受傷嗎?賀蘭慶雲有刁難你嗎?這些日子累壞了吧。”蕭遙沉聲說道,鼻尖蹭溫蘭殊的耳廓。
溫蘭殊的耳朵很快就紅了,“沒有,沒受傷也沒被刁難,你也真是夠離譜的,為着這個打你小外甥。這種年紀的孩子最要強,你非得和他對着幹,不合适。”
聯系到他們畢竟還是在蕭坦房間外,蕭遙順手将溫蘭殊打橫抱起去了自己的卧房,“我不覺得,棍棒底下出孝子,有時候你不打他,他不知道事情多嚴重。”
“那要是不聽你的,逆反呢?長遐,阿洄不是那麼拎不清的孩子,他才十六歲,經曆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别給他使絆子,啊。”
最後的語氣詞可以說是安撫哄人的态度了,蕭遙欺身壓着溫蘭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我分别小一月,好不容易再見就讓我知道這些。旁人不體諒你,我不能也不體諒吧。”
溫蘭殊垂下眼簾,“我爹一直教我,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别人怎麼看我、誤解我,其實都不是很重要,他們看到的隻能是十之一二的我,真正的我從來沒有全部呈現在旁人面前,我有時候自己都看不明白,隻要學着知道别人是怎麼想的,理解别人就夠了。”
“那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
“長遐……”
“我很想你,日思夜想,我看不得你受欺負,更不想看到你勞碌奔波。子馥,你從不在乎自己,我剛剛掂了掂,你又瘦了不少。”蕭遙一雙深邃眼眸緊緊盯着懷抱中溫蘭殊的眼,“連累了你就要道歉,不能因為是小孩就逃脫罪責。我小時候已經學會不給人添麻煩了,憑什麼他不行?因為父母去世所以做什麼都能被原諒?什麼道理!那為什麼沒人原諒我!”
溫蘭殊抽出胳膊來,環繞蕭遙的肩膀,輕輕拍着,“好了,長遐……”
蕭遙生氣除了覺得外甥沒輕沒重給人捅了簍子,還有就是覺得,為什麼裴洄永遠都可以犯錯,而他規行矩步不能踏錯一步?太多人對他求全責備,想讓他遵守既定的命運安排,成為蕭家子弟,和世族女子聯姻,珠聯璧合,各取所需,卻沒人問過他想怎麼做。
因為踏進蕭氏宅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被剝奪了這個自由。
在遇見溫蘭殊前的那段歲月,蕭遙沒有父母雙親照拂,走在一條晦暗無比的道路上,這條路太長了,長到蕭遙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盡頭,盡頭是繁花似錦還是狼藉一片。
可他隻能走下去。
“你不要一直和你外甥比。”溫蘭殊任由蕭遙趴在自己頸窩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蕭遙的脊背,“說個好消息,蕭公沒說什麼,看起來對我還算大體滿意。我以後也得努努力,讓你爹不覺得我是個挑撥是非的僞君子。”
蕭遙不言語,隻嗯了一聲。
“我們以後能在一起了,一直一直在一起。”溫蘭殊滿含深情地攏了攏蕭遙的鬓發,将對方摟得更緊,“那我以後多理解理解你,好不好?”
蕭遙的身形微微抽動,他恣意趴在溫蘭殊身上,如同躺入這世上最柔軟最溫暖的地方,讓他松懈下來又能慰藉心靈。
萬幸,路的盡頭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