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裡,原本雜亂無章的紙盒被收納整齊堆在角落。
許影嘉早就戴上耳機聽歌,跟聾子似的啥也聽不見,站在桌前專注地給木馬刷漆,等最後一道粉色刷完,外面那人也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馬搬到陽台晾幹,剛想去冰箱拿牛奶,嗅到毛血旺的味道,回過頭掌心隔着包裝試了試溫度,确保已經涼透,考慮後放棄了牛奶,坐下獨自吃飯。
傍晚,雨停了。
學子廣場停車位。
赫軒一身黑色寬松皮衣鑲嵌銀色鉚釘,破洞牛仔褲,氣質狂野,偏頭對着外面的後視鏡照自己的臉。
副駕駛門打開,沈蒼言利索地坐進來,唇線抿着,臉跟外面天色一樣黑。
“走吧,去南街。”
“喲,來了。”
赫軒坐回身,瞥了眼他吊着的手臂:“咋樣,嚴重不?”
沈蒼言摁了摁脹痛的眉心,随口敷衍道:“還好,不痛。”
當時在診室滿心焦灼,他什麼也沒聽進去,隻記得醫生說要吃藥複查。
赫軒單手操縱方向盤,把車窗降到最底,挑眉問:“你室友真把你趕出來了?”
“才不是——”
沈蒼言尾調拖長,腦袋靠着窗戶,瞥着擋風玻璃随霓虹光一起晃動雨珠,語氣漫不經心:“我們就鬧着玩兒,他過兩天就喊我回去了。”
赫軒哈哈大笑:“你夠能折騰啊,大男人還鬧離家出走那套,我看哪個怨種想鳥你!”
聯想到許影嘉哄自己回去的畫面,沈蒼言跟着笑出聲,心情由陰轉晴,無奈道:“那沒辦法,我跟我室友都認識五年了,知根知底,要是讓我和你一起合租,我還不樂意呢。”
赫軒不屑道:“誰想和你住,等畢業了老子開輛房車去旅行,做做自媒體啥的,你想見我都見不到。”
沈蒼言搖搖頭,嗤笑道:“你以為現在的自媒體好做?風口早過了,比你好看比你有錢比你有趣的人多得是。别不切實際了。”
“閉嘴!老子做什麼都能成功!”
“行吧……任性的小寶貝。”
一路扯皮到了南街。
因為下過雨的緣故,往常夜市繁榮的商業街現在格外冷清。
下了車,他們都因為穿得少而覺得冷,剛想去酒吧喝兩杯暖暖。
忽然,赫軒腳步停住,朝前面的手工攤揚了揚下巴:“呦,你要找的洗車工不就在那兒嗎?”
街頭一小攤,坐着一個蒼白消瘦,劉海遮過上睫毛的男生。
他裹着厚棉服,從桌上幾隻小竹筐取材料,正在台燈下做手鍊。
赫軒諷笑道:“他不是洗車工嗎?擺那玩意兒,不會真有人會買吧。”
隔着一段距離,沈蒼言望向小攤的方向,若有所思:“你确定是他?”
“廢話,老子過目不忘。”
“那我去了。”
沈蒼言吊着一條手臂,竟不顯落魄,外套披在肩頭還有幾分潇灑,上前招呼道:“嘿,弟弟。”
楊承聞聲擡頭,放下手裡的半成品,局促地站起來,看着他的臉,反應明顯慢半拍:“……你好。”
塑料珠子串成的手鍊擺滿了小桌,每一串都符合女生的審美,地上還有箱手工材料,看商标确定是網購進貨,成本非常低廉。
沈蒼言自來熟地問道:“你在幫人看攤子嗎?”
楊承看着他有些緊張,手指揉搓過長的袖口,實誠道:“嗯,攤主有事兒不在。”
“你女朋友?”
“不、不是!就是一個小姑娘。”
“哦——”
幾句話的功夫,沈蒼言了然于心,轉頭對赫軒微笑道:“買個送你妹呗,照顧一下人家生意。”
赫軒拿起一條手鍊看了看又扔回去:“我妹可不要這便宜貨。”
“……”
楊承表情呆住,不知所措,求助的目光轉向看起來更随和的沈蒼言。然而對方與虎謀皮,自然不搭理他,還心安理得地看笑話。
赫軒連禮貌都不裝了:“喂,你小子幾歲了?長得跟隻弱雞似的。”
“……”
“問你話呢?聾了?”
楊承臉更白了:“二十。”
“哦。”
赫軒拇指示意了下街中心:“一起去喝兩杯,聊聊天,我請客。”
楊承搖搖頭:“我不會喝酒。”
“開玩笑,哪有人不會喝——”
赫軒手掌壓住他的肩,暗自施加力道:“你到底去不去?”
“不,不要了吧。”
楊承吓得微微發抖:“我不能離開的,攤主還沒回來。”
“……好好。”
赫軒深呼吸,眉頭皺起,銳利的眸子瞥向一旁漆黑的巷口。
沈蒼言隔岸觀火,輕笑道:“弟弟,這街都沒人,你就是坐一晚上也買不出幾條,攤主肯定知道的,拿你當免費勞動力呢。”
楊承沒聽出嘲諷,甚至往他的位置走了兩步,解釋道:“沒有沒有,她人很好,我是自願幫她的。”
“……”
赫軒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鄙夷地抽動嘴角。
沈蒼言眨了眨眼:“你晚上還回洗車店嗎?”
“回……”楊承應完才意識到不對,愣愣道:“你怎麼知道?”
“……”
沈蒼言頓了頓,冷笑一聲,剛想撕掉僞裝,隻聽一陣由遠及近的小跑。
“楊承哥——”
一個十歲左右,紮着馬尾的小女孩如旋風般咋咋呼呼地跑來,一下占領了攤主的位置。
楊承主動退到外邊,悄悄松了口氣:“琪琪,你終于回來了。”
“嗯。”
女孩仰頭看着兩個高大的男生:“你們要買東西嗎?”
赫軒心直口快:“不買。”
誰知,對方比他更直接——
“不買就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