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棺材一個人躺還算寬敞,兩個就變得擁擠。當下最好的解決方式:一平躺一側躺,或者他們都側躺。
許影嘉并不打算在自己的地盤讓步,表情不悅:“你過去點。”
沈蒼言體驗新奇,根本沒打算妥協,半個肩膀壓着他,睜大眼興奮地仰望地表之上的夜空,悄聲說:“等我死了也葬這兒吧,太酷了。”
“……算了。”許影嘉無語,手臂伸過他頸下:“你靠過來。”
“哦?好。”果然,某人隻聽自己愛聽的,得到允許後迅速靠過去,腦袋枕在那條胳膊上。
這下他們都舒服了。
“夾子,謝謝你。”
“……”
許影嘉問:“又咋了?”
氣溫降低後,左臉的傷又發作了,沈蒼言忍着疼,輕聲細語:“我哥去過很多地方,什麼挪威、丹麥、瑞典、芬蘭……每次在他面前,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山頂洞人。”
“現在我終于去到比他更北的地方,見到了銀河、極光,清晰遼闊的星空。如果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謝謝你帶我來……喂?!”
忽然,視野全黑,原來是六尺上的墓碑轉回來了。
感性的氣氛被無情打斷。
“幹嘛呢?”
沈蒼言緊張問:“你不會想把我提前埋了吧?”
“嗯。活埋你。”
許影嘉隻是口頭吓他,很快打開了墓穴内部的小電燈。
眼前恢複光明,他松了口氣,雖然看不見星空,但身體卻暖和多了,轉頭調侃:“你怕我凍死嗎?”
“……”
許影嘉懶得說,閉眼睡覺。
沈蒼言睡不着,躺了一會兒坐起身,目光轉向隔壁那口棺材。
相比他們躺的這口棺,并列擺放的另一口明顯更華麗高級。
地表上對應着奇渺的墳墓。
木棺是很新的黑色,采用名貴木料打造,浮雕的白薔薇悄然綻放,千絲萬縷的紅線構成古老鬼魅的紋路,像打上沉重的枷鎖。
想想裡頭有一具骸骨,還是覺得瘆人膈應。
“和我講講隔壁那哥麼呗。”
“不要。”
“……”
沈蒼言沉默了,表情陰郁,抿起唇線,惡毒地旋轉手套下藏着的魔戒,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然,他重新倒回棺裡,半個身子壓在許影嘉身上,近距離面對面,目光凝視那張刀鋒般冷酷的唇瓣,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說說吧,我給你吸血。”
“……”
血腥味心機地飄散開。
許影嘉條件反射地睜眼,扣着他的後腦勺往下摁,剛擡起下巴,想舔那滲出的血珠,卻被驟然掐住了臉頰。懶散的眼神一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反向制裁了。
在魔戒的幫助下,這力道捏得很重,難免帶了些私人恩怨。
許影嘉一把拍開他的手,沉聲道:“你别總是勾引我。”
“我勾引你……總是?”
沈蒼言耐人尋味地重複了一遍,對這句話不予置評,幽笑道:“哦,既然你說了,那我不得滿足你?”
話落,他又跟沒事兒人一樣,嘟着嘴親下去。
許影嘉蹙眉,最煩他這種虛僞做作又百無禁忌的态度,一個動作轉換了姿勢,瞬間把人壓在棺材闆裡,陰鸷的眼神盯着狡猾的人類。
“沈、蒼、言。”
聲線很低、火氣很大。
“啊……我怎麼了?”
沈蒼言看這隻吸血鬼臉色鐵青,猜測估計是到底線了,尴尬一笑,正要投降示弱,卻被封住了嘴。
瞬間,唇齒相依,輕微的撕咬和重重的吮吸齊上。
此時此刻,強烈的背德感刺激着每寸神經,作為人類該有的倫理禁忌,皆被他抛之腦後。
肢體間暧昧摩擦碰撞,腦袋有些缺氧,恍然間,朦胧的眼眸瞥見昏黃的小燈在石壁上輕微搖晃。
耳旁回響着性感的低喘,他隻覺得渾身欲血燃燒,生理快感如潮水般湧來,輕而易舉把人淹沒。
這一晚,激情放蕩的索取,到最後他已經筋疲力竭。
事後擁抱纏綿的姿勢,好像他們是躺在舒适的床上,而非硬邦邦的棺材。
-
冬夜漫長,外面風雪呼嘯。
電池小燈早就沒電了,墓穴一片漆黑,淡淡的麝香萦繞。
許影嘉沒有體溫,正常人和他躺在一起都會覺得冷。
沈蒼言阖眼沒多久就醒了,吸了吸酸脹的鼻子,裹緊了鬥篷,甕聲甕氣道:“夾子,我快凍死了。”
許影嘉一手墊着腦袋,一手分給他當枕頭,平躺着思考人生,嘗夠血後動都懶得動,嗓音啞啞道:“你精力挺好,凍不死。”
沈蒼言害羞地捂住眼睛:“想不到讓兄弟幫忙這麼爽。”
“不知道是我太放縱了,還是你把我血吸多了……現在胳膊腿兒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
依然沒有聽到回應。他抱怨兩句,翻個身面朝棺壁,迷迷糊糊又困倦地閉上眼,呼吸均勻綿長。
地底下的空氣有點稀薄,某人毫無防備地睡着了。
許影嘉操控機關,把上面墓碑旋轉了一點。
終于沒人打擾了,雪花靜靜地落在地表,成為天然的助眠曲。
可他的心思卻被擾亂。
糾結良久,許影嘉起身踏出好不容易積攢一點熱量的舊棺,垂着頭走到隔壁,修長冷白的手撫摸過棺蓋上親手雕刻的薔薇。
他說謊了。
棺材裡根本就沒有任何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