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周定山和王潤香扭身就走。

“親家！親家！”李水仙連忙把人攔住，“亮亮知道錯了，他以後肯定再也不敢了，你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趙世榮下了死勁，把兒子抽得爬都爬不起來：“說！你知道錯了沒有！”

“知道錯了爹！我知道錯了！”趙田亮連連哀嚎。

王潤香：“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錯了，晚了！”

“親家，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呢親家。”李水仙拉住王潤香，哀求道，“咱們兩家結個親不容易，家裡實在是太窮了，要不是你們看得起，亮亮到現在都還是個光棍漢呢。

這次是他糊塗了，我們一定好好管教他，他以後絕對不敢再欺負蘭蘭了，親家就饒了他這一次吧。要是因為這件事讓咱們兩家散了，外邊的不定怎麼說咱們兩家人呢。”

周定山和王潤香原本隻是憤怒，聽完李水仙的最後一句話，臉上頓時有了些許恨意來。

這是綿裡藏針的威脅他們呢，事情就兩家人知道，真想善了，隻要捂着不說，外人怎麼可能會知道。

之前他們還覺得趙家是個實誠人家，沒想到現在看來，這也是一家難纏的人。

但偏偏李水仙的話打到了七寸上，兩人忌憚事情會外洩，一時間都進退不得。

“親家，你們相信我一次，亮亮這次吃了教訓，以後肯定不敢了！以後他要是再敢幹混賬事，别說你們，我跟他爹頭一個不饒他！到時候我也沒臉再求你們，到時候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沒再沒有二話！”

女方在這種男女事上總是比較容易吃虧，兩人咬牙切齒、如鲠在喉，偏偏為了女兒又不敢把場面弄得太僵，兩人都僵着沒說話。

看兩人的态度不再那麼強硬，李水仙再接再厲地保證：“親家你們放心，以後真的絕對不會再出這種事了，我跟他爹以後一定嚴加管教他！亮亮，還不快過來給你叔嬸賠個不是！”

趙世榮終于停了手，趙田亮從地上爬起來，鼻青臉腫、一瘸一拐過來：“叔，嬸，我錯了，你們原諒我這次吧。”

對這個兒子，趙世榮确實是下了狠手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裡不禁都有了妥協的意味。一方面怕事情傳出去壞了女兒的名聲，另一方面，趙田亮确實吃了教訓，趙家兩口子在這事的處理上也算給了他們交代。

趙世榮攢着笑過來：“天太晚了，親家公親家母今天就别回去了，先在亮亮屋裡将就睡一晚，亮亮就跟我們睡。等明天吃了早飯，我跟他娘再送親家公親家母回去。”

“不用了。”周定山終于開口接了話，态度上也算是默認了目前的處理，“好端端在你們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鄰居看見了不定傳出什麼閑話來，我們這就回去了。”

“這怎麼行，這大半夜的。這樣，親家稍等一會，我們穿好衣服，送親家回去，正好也讓亮亮給蘭蘭道個歉。”

周定山和王潤香在氣頭上，也懶得推辭，況且趙田亮做錯了事，讓趙家人受這一趟累是應該的。

三裡溝和小坳村距離遙遠，一夜趕路，到小坳村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周蘭一夜沒睡安穩，早上天蒙蒙亮，連雞都還沒打鳴，她就起來了。

起來後，把院子掃了，洗了臉，然後就去竈房做飯。

昨晚的飯她沒吃兩口，父母也沒吃，早飯隻要把剩飯熱熱就行了。

她引燃火，添上柴，然後往鍋裡舀了兩瓢水，把飯菜放在隔水的籠屜上，扣上鍋蓋。她坐在爐竈邊的凳子上，等着水開。

爐膛裡的火焰跳躍着，橘紅的火光映着她的臉頰，她又想起昨天發生的事。

見過父母的相互扶持，還有春麗和孫樂慶的甜蜜融融，她也曾對未婚夫有過期待。

她想他們或許會像朋友那樣，但會比朋友更親近，他們彼此可以說很多的事，會一起度過很多的春秋，不會那麼輕易分開。

一起度過很多個春夏秋冬，哪怕父母年華老去，他們仍會陪伴在一起。

但趙田亮，和他在一起總像是隔着什麼。

他跟她說他和朋友們平時玩什麼，說他們如何刨土坑，如何爬樹，凫水。她覺得像是在聽什麼遙遠的故事，雖羨慕，卻又覺得與自己無關，沒什麼感覺。

她跟他說她自己從前的事，說那些無法與人交流的日子裡，她經常一個人坐着，看牆縫裡的草，看樹枝上的葉子，他也覺得無聊透頂，聽都聽不下去。

他們就像一個是陸生動物，一個是水生動物，雖然在努力相融，卻又好像怎麼都融不到一起。

他說的事，她接不上話，隻能靜靜的聽。她說的話，他也毫無興趣，他對她唯一熱忱的時候，也就是想親近她的時候。

想到這，周蘭心裡升起一股難言的惡心。

院牆外遠遠的傳來腳步聲，踢踢踏踏的，混合着鞋底和石階摩擦的聲音。

大黃狗鑽出狗窩，“汪汪”叫了兩聲，不一會又開始谄媚地哼哼起來。

大約是父母回來了。

她掀開竈房的門簾走出去，卻見除了父母之外，趙家兩口子和趙田亮也跟在後面走進了院子。

他們怎麼也來了。

趙家兩口子一看見周蘭就慈愛的笑：“蘭蘭這麼早就起來啦。”

“真是勤快的姑娘。”

周蘭木着臉，沒說話。

王潤香讓趙家人把定禮放下：“我去和蘭蘭說兩句話。”

“欸好，您說，您說。”

院門口距離竈房有一定的距離，王潤香走到女兒身邊，壓低了聲音，說了說昨晚的情況。

“……趙世榮下手實在是狠，這事雖然是我們占理，但已經把人打成了那樣，趙家兩口子姿态又放的低，我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天邊已經開始亮了起來，借着初亮的天光，周蘭可以看見趙田亮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他站姿也别扭，應是腿也傷了。

她看他，他也擡頭看了她一眼，不過他很快又低下了頭。

王潤香：“這門親不好退，硬退怕退出事來，我們家的情況想要再找門合适的親事也不容易。我和你爹商量着，要不你再和趙田亮相處看看，看他以後怎麼樣，反正你們還小，一時半會也結不了婚，還有時間。”

院門口處，趙世榮一巴掌扇趙田亮腦袋上：“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蘭蘭道歉。”

趙田亮被扇得晃了下，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對不起蘭蘭，我做的不對，你原諒我吧。”

到底也認識了幾個月，哪怕是普通朋友之間也會有點友情，更何況是以未婚夫婦的名義相處的。

周蘭到底不忍心，默默沒出聲，算是接受了這樣的處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