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大半年了才回來,潤香你的病咋樣了?”
他們對外的說法是去西南看病,王潤香生女兒的時候落下了病根,這麼多年一直都沒再懷上過,外面人問,他們就說去西南讓老神醫給王潤香看看不孕的病。
“也就那樣吧。”王潤香含含糊糊。
“嗨,沒事沒事,這才半年,治病哪有那麼快的呢,慢慢來。”村民安慰。
“就是就是,放寬心,這事也得看緣分,沒準越是不想孩子就越是來了呢。”
走了一路,他們也被街坊們寒暄問候了一路。
終于回到家,兩口子關上栅欄大門,坐在行李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周定山:“早知道不用這種借口了,看着吧,這個冬天安生不了了,這幫人閑着沒事,這點事能讓他們嚼到明年開春。”
“想嚼讓他們嚼去,反正嚼了不是一年兩年了,咱們賺錢的事别漏出去就行。這年頭,有錢可不是什麼好事。”王潤香嚴肅叮囑道,“尤其是你,你們男的愛吹牛皮,你可别說漏嘴了。”
“知道,我又不是不分輕重。”周定山覺得妻子太小瞧自己了,而後又叮囑周蘭,
“蘭蘭,你也别往外說知道嗎!要是有人問,你就說咱們給老神醫幫忙采藥,人家給了咱們五百……三百,人家給了咱們三百塊錢。就算是對趙田亮,你也别說實話,知道嗎?!”
這是時隔大半年後,周蘭又一次聽見趙田亮這個名字。
曾經消散的陰霾,伴随着這個名字的回來,仿佛也都沉沉的籠罩了回來。
“知道,爹。”
周蘭本來就不是愛說話的人,周定山和王潤香還是很放心的。
王潤香:“現在我們回來了,趙家是親家,好歹也得知會一聲。定山,明天你去看看村裡有沒有去三裡溝的,把咱們帶回來的布和果幹捎過去點,也算是盡了禮數了。”
“好,我明天去問問。”
吃過晚飯後一家人就早早的睡了,周蘭身體很累,但躺在床上卻一直沒有睡着。
在山裡的時候可以逃避,但回來了,現實逼近眼前,她再想逃避也無法逃避了。
結婚,每每想起這個字眼,都令她心頭沉甸甸的墜得慌。
但村裡的每一個女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而且這也是父母的心願,他們一直希望她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活着,像正常人那樣結婚、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後,周定山就出門打聽去了。
王潤香也沒什麼特别的事可做,家裡富餘,家務周蘭也能幫忙,她不用再像陀螺一樣忙來忙去了。吃完飯、刷完碗後,閑着沒事,她就坐在棗樹下挑揀那些落下來的棗子。
周蘭也無事可做。
收拾完家裡的衛生後,她跟母親商量了一下,在紅布匹上裁下幾尺布,然後揣上布去找春麗。
春麗家住在村中心的古井的南邊,村裡人吃水,要麼吃山上的山泉水,要麼就是去古井打水。周蘭也曾幫父母去打過水,她熟悉去古井的路。
不過,還沒有走到村中心,她就已經遇見了春麗。
在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她聽見裡面熙熙攘攘的特别熱鬧,于是好奇地看了看。
那戶人家皮紅挂彩的,門口挂着紅燈籠,貼着紅對聯,屋檐上壓着紅紙。大人們仿佛在忙碌着什麼,小孩子們也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追逐打鬧,看起來特别熱鬧。
春麗就站在其中,正跟幾個年齡相仿的女孩說着話。
周蘭正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春麗也看見了她。
“蘭蘭!蘭蘭!”春麗沖她揮了揮手,然後就跑了過來,“蘭蘭你要去哪啊?我聽我爸說你回來了,我正想等一會去找你呢。”
“你怎麼在這裡?”周蘭指了指挂彩的人家。
“這是我堂叔家,後天我堂叔的女兒要結婚了,我過來看看。”
“哦。”周蘭從懷裡掏出布料,“我本來想去找你的,這是我媽在西南買的土布,送你做衣裳。”
“給我的?”春麗驚喜地接過來。
在這個各種物品都稀缺的年代,一塊瓷片、一片布頭都很珍貴,春麗哪怕身為大隊長的女兒,生活相對好一點,一年到頭也頂多能做一身新衣裳而已。
“你家裡知道嗎?”春麗抱着布料,又喜歡又忐忑。
“知道,媽媽說我就你一個朋友,讓我和你好好相處。”
“你媽媽真好~~”春麗瞬間就幸福得不行了,“蘭蘭你也好,出門回來還記着給我帶禮物~我跟你說,孫樂慶又送我好多連環畫,還有民國的小說呢,我回頭去你家你找你玩,咱倆一塊看。”
周蘭也喜歡看連環畫:“那你什麼時候來?”
“等我堂姐結完婚我就去,我堂姐後天就結婚了。”春麗道,“蘭蘭你後天也來啊,結婚可熱鬧了。”
周蘭下意識搖頭。
“來嘛,結婚可熱鬧了,敲鑼的,打鼓的,放炮的,比過年還熱鬧呢。他們還會撒錢,撒糖,撒瓜子,好吃的可多了。”
周蘭很意動:“可是,我爹娘好像不去。”
如果父母需要去的話,昨天回來的路上肯定就有人跟他們說了。
“沒事,父母去不去的跟咱們沒關系。我們還沒結婚嘛,是小孩,小孩湊熱鬧怕什麼,結婚就是要熱鬧,湊熱鬧的人越多越好呢。”
周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就去吧,你堂姐後天什麼時候結婚?”
“她天不亮就要起來化妝了,我們早點起,到時候我喊你,咱們去看她化妝,我還沒見過怎麼化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