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則是依舊慈愛地微笑着回望着她,語氣寵愛地問道:“晚蘭,之後你就不要再姓‘章’了,就叫鐘挽靈吧,好不好呀?”
女孩頓了片刻,神色才緩和了一些,弱弱地答了一句“好。”
幾位長老也是百感交集。他們知道這位主母素來鐵腕,隻是沒想到都到了這般年紀仍是如此雷厲風行手腕狠辣,居然逼得章州牧夫婦交出自己的獨女,還逼着小孩換姓。要知道鐘林家這大女兒,名喚“淑娟”,人可是一點不“淑”更不“娟”,那可不是什麼善茬。
老太君滿意地又揉了揉鐘挽靈的頭發,笑吟吟地環視着這房間中百感交集的面孔,徐徐歎道:“晚蘭這孩子也太過可憐了。雖說是為了天下大義,這般好苗子放着不管,豈不是太委屈孩子了。我看這孩子将來必能成金丹大修,還是得慎重培養才行。你們說是不是呀?”
幾位長老隻能紛紛點頭稱是,哪敢反駁。
老太君接着又道:“啊對了,還有兩年是不是又到上清宗選拔新進弟子的時候了?”
此言一出,舉座又是一驚,隻是這次鐘挽靈恢複了不動如山的狀态,沒甚反應。
也無怪衆長老們各個神情糾結。上清宗可是江東沿海一片最大的宗門,在仙盟也是排得上号的十大宗門之一。這次招生的是為上清宗各地分閣吸納人才。雖然隻是分閣,但其中師資藏書秘籍等資源也甩了各凡界宗門一大截。而分閣招生定的是三年就一次,分給每個宗門保送名額隻有一個。不然就得去考,也就是跟全國各個宗門、散修,以及上清宗下屬的宗門去搶,要不然就是轉投上清宗門下。總之是難上加難。
老太君現在如此說,意思是再明了不過。她絕不會允許鐘挽靈轉投他人門下的。為了讓佬仙門出金丹大修,她要集佬仙門全力栽培鐘挽靈,其他人全都往旁邊靠一靠。
可事情哪能這麼霸道。誰還沒有一兩個寵愛的子侄小輩,亦或者得意門生?衆長老們均是面有難色。
鐘林這會已經緩過勁了。反正名額給鐘挽靈,那也是他家的,對他無損。隻是……
鐘林看向鐘挽靈眉宇間隐隐的郁結,心中惋惜,這孩子确實可憐。他有這麼個娘,兒時也是這般過來。他的大女兒跟他的娘親非常相似,同樣果敢鐵腕。這孩子在懷甯府的時候,想必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如今這般,也不知在這孩子眼裡究竟是好是壞。
鐘林暗暗歎了一口氣,忽然想到開門前他和衆兄弟在商讨的事,計上心頭,便道:“母親不必這麼早做決定。正好,我和衆兄弟正在商讨讓佬仙門申城的事情。如果申請成功,不,一定能成功,我們還可以一城之名再要到一個名額。”老太君一直反對申城,如此不兩全其美了嗎?
老太君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看破了她這個兒子的打算,卻做出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道:“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聽說你們,今天就是聚這商讨要怎麼對付我的?”
鐘林失笑:“母親說笑了,說得好像我們要害您一般嘛。”
老太君似笑非笑地斜了鐘林一眼,哼笑了一聲,轉頭對上拼命把自己往後面縮的鐘澄,道:“清澄(鐘澄的字),你沒有告訴你堂弟你蔔夢的結果嗎?”
鐘澄被點了名,隻得從後面站了出來。鐘澄是他那輩中蔔夢術最為精湛之人,他也是蔔命閣的閣老,專司各種占蔔吉兇的事宜,這種族内大事自然少不了他的工作。此時已是一個六七十歲小老頭的他,卻畏縮得像個面對夫子的孩童,話都說不利索。“這……這、我、我還沒……”
老太君誇張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歎息道:“你這孩子從來都這麼油滑,總想着做老好人。罷了罷了,你拉不下臉來說,那就讓你的侄外孫女來說吧。”說罷,便看向了鐘挽靈,“晚蘭,你來告訴你外公吧。”
鐘挽靈轉過身,有些為難地擡頭看向老太君,可老太君隻是溫柔的看着她,好像看不懂她眼中的為難。鐘挽靈暗暗歎了一口氣,她這位曾外祖母在牽扯宗門的時候意外的強硬。可讓她一個孫輩去拆祖輩的台,實屬難做。
不過,才女就是才女,一個轉身的工夫,鐘挽靈已經想好了說辭。她微微上前一小步,雙手交疊架在胸前,娓娓說道:“外公憐見。晚蘭至佬山時,曾聞門中夫子授課于人,曰,佬山之巅,有一神樹,亭亭如蓋綿綿百丈,遮天蔽日蔭蔽吾鐘氏。因故吾鐘氏門人亦是神樹之子。神樹之子,即為木。城,圍也。木遇圍,困也。”鐘挽靈稍頓,又道,“又有言,宗門以人為本,故宗門亦為人。人陷入圍,囚也。實為大不吉。望外公慎重體察。”言罷又慎重地鞠了一躬,得體地退回原位。
衆人都呆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這番話竟是從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口中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