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轉頭一看——那人人高馬大,眉宇稚氣未脫,卻已見氣宇軒昂。梁幼認識這個人,他是南天閣的嫡系,也是臨安分閣有名的高階弟子之一,穆曉川。這人不論天資還是體格,都在這個分閣名列前茅,并且受南天閣本家的影響,為人十分謙和友善,人緣很好,就是人有點死闆。同門弟子們私底下偷偷稱呼他為慈德羅漢。
穆曉川朝鐘挽靈溫和一笑,略帶戲谑地說:“難得這麼早在這裡遇到鐘師妹,師妹怕是又忘記這個月績點了吧?”
鐘挽靈臉上閃過一抹尴尬的紅霞。
聽到“鐘師妹”三字,梁幼立刻猜出了眼前這名長相甜美清俊的少女究竟何許人也了。梁幼連忙閃身躲到穆曉川身後,偷偷打量這名與他年齡相仿,卻讓全院上下頭疼不已的問題少女。周圍圍觀的人一聽這三字也紛紛散開了一些,三五成群地佯裝無事,觀望着這廂。
穆曉川沒理會其他人的惶恐,徑直走到鐘挽靈面前,一邊笑一邊從她手中抽出那張委托,“讓我看看……”可看到委任狀的内容,穆曉川的眉頭不由一皺,輕聲道:“師妹還是換個任務好些。”
“穆師兄認為我無法勝任這個委托?”
穆曉川聽出鐘挽靈話中的不悅,道:“師妹冰雪聰明又天資卓絕,這等小事自然不在話下。隻是這委托人……”話到嘴邊,穆曉川頓覺難以啟齒。他深知這姑娘的厲害,可她終究還隻是十二三歲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怎能沾那些煙花柳巷的苟且污穢之事?
鐘挽靈當真對此一無所知,見穆曉川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迷惑地問道:“這委托人有何問題?”
穆曉川臉一紅,猶豫了片刻,俯下身輕聲道:“師妹,北裡是花柳巷,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鐘挽靈一怔,臉上也泛起一抹尴尬的紅,嗫嚅道:“那又如何,有人失蹤就該有人追查。”
穆曉川的臉越發紅了,不知該如何與他這個師妹解釋,隻得壓低聲音提點道:“尋常人失蹤,自然會有住地或者戶籍百夫長上報,由巡城司來委托。由樂坊來委托,甚至不是由其上教坊司來委托……這失蹤者怕是一名賤籍,呃,就是舞樂歌姬之類的。”
鐘挽靈面色一變,她明白穆曉川的意思,失蹤者很有可能是名娼妓。
半晌,鐘挽靈白着臉從穆曉川手中抽出那張委托,平淡地說道:“那我就更應該接下這個任務。”将委托書緊緊握在手中,力氣之大就連這特供的紙張被她都捏皺了。
穆曉川深深地看了鐘挽靈一眼,歎了口氣:“那我陪你去吧。”
鐘挽靈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穆曉川卻止住了她的話,道:“别急着拒絕。有些事一個人很難辦的。而且,一個女子在北裡能做的事有限,你需要一個男人來幫你。”
鐘挽靈閉上嘴。她知道,雖不甘,但穆曉川是對的。
兩人拿着委托書去一旁稍作登記便離開了。
任務闆前的小廣場直到兩人離開才恢複了熱鬧。
有人推了一把心有戚戚焉的梁幼,戲谑地挑釁道:“喂梁幼,你看好的任務被人拿走了,你怎麼還不快追去申請加入啊?”
梁幼嫌棄地瞪了那人一眼,罵道:“那人是鐘挽靈哎!另一個還是慈德羅漢!去他們隊伍,是想做苦行僧嗎!?”
人群爆發出了一陣爆笑。
第二天一早,鐘挽靈換了一套男式的黑金圓領袍,簡單地束了發,與穆曉川一起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委托書上所寫的地址。
“還沒吃早飯吧。昨晚又睡晚了?”當然他也不是真想知道。穆曉川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鐘挽靈搭檔了,深知這丫頭的習慣,貼心地遞了一包米糕給鐘挽靈。鐘挽靈無語地看着從車簾外遞來的米糕,不客氣地拿了吃了。
穆曉川駕着車,心下卻糾結不已,不由再次确認:“師妹當真要接這個案子嗎?”
鐘挽靈喝着豆漿嚼着米糕,點了點頭,隔着車簾含糊地應了一聲。
穆曉川歎了口氣,還是說出了他心中猜測:“那位失蹤的姑娘,應該是跑了。我們把人尋回來,未必是好事。”
鐘挽靈停下了吞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