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心說,這消息未免也來得太快了些,他還沒準備拿人,怎麼連訟師都請好了?隻是來的居然隻有訟師和管事,當事人和沈家老爺都不來,這未免太不把他這京兆府尹放在眼裡了。
趙謙是越想越生氣,連着把被鐘挽靈等仙師越權的不悅也一塊算在了沈家頭上。
堂外圍觀百姓看得是津津有味,人數也是越聚越多。
這一出姐妹擡屍擊鼓鳴冤的大戲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真是越唱越大、精彩紛呈。
趙謙一拍驚堂木。“傳沈家訟師、魁元樓掌櫃上堂。”
衙役們齊聲呼傳:“傳沈家訟師、魁元樓掌櫃上堂。”
班頭領着一名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和一胖一矮兩名管事走進大堂。班頭拱手歸位,三人分别向堂上作揖拜見。
胖的是魁元樓的王管事,矮的是沈家總管,那書生模樣的青年趙謙認識。這人姓呂,是個二甲進士,原本以他的成績完全可以去外地做個小官,可這人頗有些心術和手腕,放棄外派也要留在京城,遊走于富家權貴的公子之間,專門接一些幫這些富家子擺平官司的買賣,還小有些名氣。
呂訟師作了一揖,一派文人雅士的風雅姿态,謙恭有禮地說道:“小生适才在外旁聽了一陣,這位小仙師小小年紀卻機智過人,實在令小生佩服。隻是,這公堂之上,未免喧賓奪主了些。小仙師雖蒙上天眷顧,與吾等凡人不同,但凡人有凡人的規矩,小仙師既在凡界,也該敬些尊卑才是啊。”這話說得溫言細語,把趙謙心中的不悅都撫平了。
鐘挽靈心中一凜,知道這人不好對付,面上不為所動,淡淡地說:“呂公子既是為了給沈成功脫罪而來,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呵,為殺人兇手辯護,還談什麼倫常規則?”
呂訟師輕輕一笑,道:“唉,小仙師此言差矣。沈公子現在還不一定就是殺人兇手嘛。”
鐘挽靈眉頭一擰。
“公堂之上不可兒戲,呂公子請自重。”趙謙捏着令箭,警告地瞟了一眼呂訟師。
呂訟師恭敬一揖,忙道:“是小生失言了。”
趙謙眯眼打量着呂訟師,據他所知,這人可不是輕易請得來的,如今他竟接了一個必敗的官司,身後之人可見一斑。
趙謙心中叫苦,看來他的猜測是命中了。這沈成功應是戶部尚書沈富昌家的公子。在京城為官不易,偏生開罪了四部首腦,他真是一時糊塗了。可這案子已經是闆上釘釘,無甚懸念了。
“已有多人指證就是那沈成功殺人毀屍。”
呂訟師不以為意地笑道:“大人此言差矣。”
“哦?你也想說證人說謊嗎?”趙謙煩憂地說。
呂訟師搖搖頭,還是一派謙和。“非也。小仙師不已然審過幾位證人了嗎?小生信不過證人,總不至于信不過小仙師吧。隻是,現在這些證詞隻能說明那樂妓進了魁元樓沒出來,并不能說明那樂妓就是死在魁元樓的,更沒有人能證明殺人者就是沈成功沈公子呀。”
趙謙一拍驚堂木,怒道:“休得胡言?沒能活着出來不就是死在裡面了嗎?”
呂訟師笑着搖搖頭,說:“非也非也。大人您想想,也許那位樂妓進了魁元樓後又随哪位公子出去了,亦或者趁着酒會出逃了,然後發生了意外,這也是無不可能的事情嘛。”
趙謙心想,若正如他說的那便好了。“可是,那魯大奎可說的是屍體原本就是在魁元樓裡找到的啊。”
“嗐呀,這不是魯大奎的一面之詞嘛。”呂訟師搖着折扇,反駁道,“魯大奎說的其他皆有佐證,又帶小仙師們找到了屍體,小仙師們自是不會疑他。”
呂訟師折扇一合,語氣陡變,“可偏偏這潑皮隻在一件事上說了謊,那便是屍體并非在魁元樓找到。那夜樂妓因為某些她自己的原因,趁宴偷溜出魁元樓,恰巧遇到喝了酒的魯大奎,魯大奎見色起意欲行不軌,樂妓抵死不從,魯大奎便失手殺了她。可能是當時酒意上頭,也有可能出于一時義憤,魯大奎不僅殺了人,還将屍體毀損至此,實在喪盡天良。
待到魯大奎清醒過來,他意識到自己的罪行,可惜為時已晚。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屍體拖出城去掩埋。這完全是他一人犯罪,根本就不是什麼小王爺的命令。之後小仙師來查,魯大奎不敵,隻能将埋屍地點供出。但他害怕自己罪行暴露,于是謊稱是自己發現的屍體,受命抛屍,并且随意挑了一個他記得的赴宴公子嫁禍罪行。”
呂訟師微微颔首,意味深長地笑道,“如此,不是更加合情合理嗎?”
趙謙心中一喜,心說,真不愧是炙手可熱的訟師,果然有手腕,這般闆上釘釘的案子,居然也能被他三言兩語翻了盤。若真是魯大奎犯案,他可就名利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