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手？”鐘傑善不解地問。

鐘挽靈輕撫喉嚨，淡淡道：“鄒家與齊王勾結，而齊王又勾結了魔界，意欲謀反。”

“！？”鐘傑善大驚。這麼大的事就這麼告訴他了？！

“咳咳……用不着這麼吃驚，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隻是沒有實證，而齊王又深受皇帝寵信，所以暫時沒辦法而已。”鐘挽靈溫言道，“不過，遲早會有這麼一天。而這天一旦到來，對鐘家、對佬仙門，無疑都是滅頂之災。”

是的。即便鄒家與齊王造反成功，内通魔界之名也會讓鐘家和佬仙門再無立足之地。鄒家好陰毒的心啊。

“所以，我想在那之前，剔除鄒家在佬仙門和鐘家的勢力，釜底抽薪。”

鐘傑善愣住了，她在輕描淡寫地說些什麼呢！

“……呃，這是二阿公的意思？”

鐘挽靈搖搖頭，道：“如果是鐘林的意思，我也不用叫你半夜翻牆來了。”

……什麼？“那、那表姐是誰授意……”

“授意？”鐘挽靈稍稍思忖，答：“太奶奶？”

啊？？鐘傑善又覺得汗流浃背了。

“本來我與太奶奶就有這個打算，隻是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麼快。咳……現在太奶奶是走了，但我答應過她一定要保住鐘家。那隻有除掉鄒家一途了呀。”

鐘傑善沉默了。

“鐘林是靠不住的，他雖對鄒家略有不滿，但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常年做主，思維固化，完全聽不進小輩的進言。再加上鐘佳男在，有什麼事的話，他就是鄒家最大的保護傘。鐘和也差不多。鐘澄倒是能好好談的人，但他太圓滑，塵埃落定之前，很難讓他出頭，就算出頭了，勢力也不夠。鐘炎那邊幾個我不熟，現在看來鐘耀還可能已被滲透。鐘炎自身是比鐘林還油鹽不進的老頑固，更無法結盟。”

分析得很正确，但……

“太奶奶這一走，我勢單力薄，鄒家又對鐘家滲入得很深，所以我非常需要盟友。”鐘挽靈莞爾一笑，“傑善表弟聰明且有正義感，靈修也不錯。咳，與我聯手一同改變鐘家、佬仙門怎麼樣？”

這位到底算聰明絕頂還是天真無邪啊……鐘傑善無語了。但，他更糟。鄒家怎麼樣，他不清楚，但他的家已經在懸崖之上了。一步踏錯，他母親、他阿公，都将萬劫不複。

“我不能與你聯手。”鐘傑善低着頭，“你也不該找我。你明明知道，所有事都是長老會決定的，長老們不會聽後輩的話，你我小輩就算有心也什麼事都做不了。表姐你常年深受老太君信任，委以重任，可能感覺不出來，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但對我們其他人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可能你說的都是對的，若不做什麼，鐘家真的會萬劫不複。但是，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啊！這不是我們能做到的事……”

“我不會與你聯手的。”鐘傑善看着自己的手。退一萬步，他也沒有那樣的資格。他是殺人兇手的兒子，是殺了她重要的太奶奶的人的兒子。她應該很恨他。“明天，我會申請退賽，然後去蔔夢閣，跟父親一樣做個普通的司命，從此不過問族中事。這樣，鄒家就沒必要再拿老太君的事威脅阿公了，阿公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鐘挽靈皺了眉，站起身。“你又在逃避了。”

鐘傑善擡起頭。“可能是吧。”他疲憊地站起身，望着眼前的少女。她是那麼光芒萬丈，跟他截然不同。但是，“但是，這就是現實。表姐你靈修、智慧超絕，但你也不是萬能的。你也會生病、你也會受困……你的分析和預判應該是對的，但這不是你能解決的事，這……這就是命啊。我們都無能為力的。”

命嗎？鐘挽靈沉默了。時隔一年，她又聽到了相似的說辭。但要她就這麼束手待斃，她怎麼也接受不了。

“解決問題的方法也不一定要去争的。換種方法也不錯。”鐘傑善苦笑地勸道，“鄒家覺得我們沒有利用價值了，不就會離我們而去了嗎？既然攻無法，那退一步求其次，讓他們自行離開，總可以吧？”

鐘挽靈愣住了。她實在難以理解少年的說辭。

鐘傑善溫柔地笑笑，将鐘挽靈扶回床上，勸慰道：“表姐身體未愈，還是早些休息吧。這些事，既然沒辦法，那就随它去。你是我們輩中翹楚，将來佬仙門還是要靠你的，你要保重身體啊。”

鐘挽靈皺眉。其他的她還沒理清楚。身體不适似乎還是阻礙了她的思考。至少先說一點，阻止這少年吧。“你若退賽，鐘佳男和鄒家就少一個阻礙了。咳咳……”

鐘傑善笑道：“說什麼呀？表姐才能，我輩望塵莫及，有我沒我結果都是一樣的。表姐實在多慮了，鄒家不會得逞的。”

鐘挽靈啞口無言。

“我先回去了。”少年翻出窗，溫柔地笑了笑，關好窗戶，下樹離開了。

鐘挽靈望着透過窗紙灑進來的朦胧月光，良久無言，最後扶額輕歎：鐘傑善啊鐘傑善，你還真是善。隻是善過頭了。你可知，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因為你本身就在事情的中心，往哪裡逃都是無用。你以為，失去“價值”就不會被利用。但，利用本身就有價值，退讓隻會讓你更輕易被利用。

鐘傑善回府時已是子夜後半，府中早已熄燈。他稍稍松了一口氣，他雖已有決定，卻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母親和阿公。他小心地翻過窗進入自己的房間，燈卻亮了。點燈的是他的母親，坐在燈旁的是他的阿公。

終究，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