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便是因果。他想。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決定。
鐘傑善閉了閉眼,終于下定了決心,在嚴肅的老人開口前,鄭重地跪下,朝着自家阿公和母親磕了一個頭,挺直上身,目光決絕:“傑善懇請阿公和娘親原諒。”
鐘炎和鐘叔倩都是一愣。原本乖巧的少年,突然出言頂撞長輩,之後還離家出走,子夜過了才歸,确實合該道歉,不光要道歉還該受罰。
隻是兩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鐘傑善卻兩手交疊于胸前,鄭重無比地說:“傑善決定退出麒麟賽名額競選。”
鐘淑倩和鐘炎都驚了,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正跪在地上的少年。
“善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鐘淑倩的語氣嚴厲。
鐘傑善苦澀地看了看憤怒的母親,目光卻炯炯有神。“我決心,從此将不再參加任何外界的遴選。”
鐘淑倩和鐘炎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還沒開口責問,鐘傑善已經接下去說了。
“我決心,與父親一樣,進入蔔夢閣,成為司命,從此研究家學……從此,再不離開佬山一步。”
鐘炎和鐘淑倩都驚呆了。
鐘炎看着自家孫子堅毅的目光,忽然間明白了什麼,頹然跌回了座位上,茫然地望着自己的雙手。善惡到頭終有報,他機關算盡卻從未想過子孫自己的想法。
鐘淑倩快步走到鐘傑善面前,想把這個大逆不道的臭小子拽起來。可,鐘傑善個頭很高,足足比他母親高出一個頭,鐘淑倩一個弱女子實在拖不動他,便隻能憤恨地罵:“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你阿公和我為了這天付出了多少嗎?你想要我們兩代人的心血付諸東流嗎!?”
“你就是為了這個理由将太奶奶……”鐘傑善震驚又悲戚地打斷了鐘淑倩的話,可話到一半,他卻說不下去了。這畢竟是他的母親。她畢竟是為了自己啊!
鐘傑善抱緊了雙拳,凄然地凝望着自己的母親。
鐘傑善的話雖然沒說完,但兩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鐘淑倩像是被抽光了力氣,松開了抓着鐘傑善的手,頹然地向後跌退了兩步,扶着花架,茫然地望着地面。
鐘傑善心疼地望着自己的母親,重重地朝着他的母親磕了一個響頭,頭抵地面,決然卻凄然地說道:“請讓我來……至少讓我來彌補吧!”
如果事情起因是他,就讓他來做個終結。這是他的罪,理應由他來承擔。
鐘淑倩心痛欲絕地搖着頭。“……我沒有……我不是!”
鐘淑倩絕望地指着鐘傑善。“你居然……你居然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相信!?你……”鐘淑倩憤然推翻了手邊的花架,掩面朝室内跑去。
瓷碎如裂錦,更如女子絕望凄然的悲号。
覆盆花碎,殘局難收。
深夜,鐘炎家的大少爺突然到祠堂,跪了足足一天一夜。
沒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前來阻止。
直到第二天,鐘傑善終于體力不支倒下,鐘炎才匆匆趕來。鐘炎看着愛孫憔悴的模樣,嚴苛的外表裂了開來,抱着虛弱的鐘傑善嚎哭不已,最終親自半抱半架地将人帶了回去。
可是,素來寵愛自己兒子的鐘淑倩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那之後,鐘傑善退出選拔的消息在佬仙門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猜疑,有人歡喜,更多的人是雀躍。有資格參選的佬仙門小輩們更是各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畢竟誰也不确定上面的種子選手會不會再有人退出。
就像迎合了衆人的期翼,沒過多久,鐘圭宣布他的外孫女董燕飛和董飛燕也退出選拔。鐘圭帶着一家離開了銀杏居,回了江北。
但很快,另一個消息就給這些人潑了一瓢涼水——鐘挽靈康複了。
這自然不是鄒家樂見的情況,不過他們早有預案,而且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佬山腳來了一位名門宗師,還是素有蔔卦觀氣之能的玄真教左護法蔔醫杜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