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悅隻是像個冰雕似的,冷冰冰地坐那。他是對鐘挽靈寄予厚望,卻吃不準幕後之人林殊的心思。現在想來,林殊以前其實很有能為,算是他們那輩中最有才的一位,血緣也更近本家。若非林連生和吳道之執意要讓本家嫡子林恒接掌,這掌門之位的最佳之選就該是林殊。不過,林殊也有林殊的問題。那孩子實在太過激進,一直在推進改革,舉賢讓能,挖空心思地推行符術研究卻沒有什麼進展。可能也正是因此讓吳道之和林連生很不喜。哎,那孩子自貶分閣後,實在變了很多。經年累月的,他們都忘了他以前是多麼激進的一個人,隻記得他唯唯諾諾、平庸保守的模樣了。如今看來,這無能的樣子隻是他裝出來的表象,他還是那個他。不,也許已經不是了,對上清宗和林家的恨可能已經改變了他。
林連生隻道這外戚“高人”又在擺譜,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心道:人都來了,倒裝起清高了。
讓冷悅得了這麼個财主,是讓他不快,但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說。林連生一邊與鐘挽靈寒暄,一邊忖度。就他看來,這年輕的女修并沒什麼心機,也不像有記恨林越之故意找茬的樣子。大鬧玄天遴選,與譚明山、冷悅交手,怕不是與這兩人有什麼私仇。林越之傳回之事可能确有誤會。他是林氏正統,平時是驕縱了些,怕不是讓他去鄉下接一個女修,惹了他心中不快,故意找茬、添油加醋。真是愚蠢。險些壞了他好事。不過,看樣子,鐘家和這女修也并未記恨。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隻是個鄉野小宗,怎敢與他們上清宗計較。如此甚好。往後他再從中調解,便能讓這姑娘為他所用。
今日還是罷了吧,他看着冷悅這張冷臉就心煩。
寒暄片刻,林連生朝鐘挽靈和藹地笑笑,道:“那就這樣吧,閣中尚有事務要處理,我先走一步。”
千機閣閣主陸叁仟和丹閣閣主林和孚也告辭離開,之後譚明山和冷悅也起身告辭。鐘挽靈既是七玄閣的人,閣主離開她自然也不便多留,便也跟着告辭離開了。
臨安東南臨海有一處海灣城市——鹽城。鹽城是李唐最大的出海口,也是李唐最富庶的幾個城市之一。
鹽城附近海上有一處仙山,是靈山,亦是仙島。常年被海上雲霧環繞,三面海上又多暗礁和渦旋,漁民商船難近,隻能遙遙望見,曰“海中山”。山上有城,宛若浮于海霧之上的雲中城,紅牆綠瓦鱗次栉比,隐約可聞人聲,偶爾亦可見禦劍而出的仙人和穿行雲中的仙船。附近沿海的人們認為那是仙人所居的仙城。有仙人,自少不了仙丹,因此,這附近的人都稱呼這座遙不可及的雲中城,為“丹城”。
但,“丹城”并非是城,它是一個門派——上清宗本宗駐地。
而清宗最高的山巅上的便是這紫微殿。
傳說天氣晴好的白天,從紫微殿的雲台之上可以看見懸浮在幽冥海上空的三座仙島;而在皓月當空的黑夜,那常年彌漫在幽冥海上的迷霧就會像一面千裡鏡,照出千裡之外的妖魔海。
紫微殿原本是上清宗掌門所居之地。隻可惜,如今的紫微殿已經長久沒有主人了。
林氏衰微,兩代家主都是靈力低微之人。往返海中山之巅對于毫無靈修的凡人而言實在過于困難。現在的紫微殿僅供各位閣老例會之用,平時不過是個擺設。
冷悅走出紫微殿,此時陽光正好,在風卷雲湧的海上雲霧之中正能隐隐看見那象征着仙盟的仙界三島——蓬萊、瀛洲、方丈。
沒人知道那三座仙島,是否就跟凡人看丹城一般,是自以為是的空中城,還是真的是浮在空中的奇迹之島,亦或者它們隻是上清宗的海市蜃樓,真正的仙山仍在别處。
冷悅是上清宗給予厚望的後繼者,曾經多次去過仙盟。可除了仙羽族的仙人們和把持了仙盟千年的長老們,沒人知道三座仙島真正所在。所有人都是通過仙盟的傳送陣抵達仙島的。仙島之上終年萦繞着隔絕靈視的仙雲靈霧,且禁制極多,大多金丹修士在仙島之上不過是一介凡人能為。冷悅去過幾次仙盟,隻能影影綽綽地看見與仙盟主島遙相而望的二島——仙樂袅袅的蓬萊和已無龍鳴的死寂之地方丈山。
“師兄。”譚明山趕上了冷悅腳步,亦打斷了冷悅已經飄遠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