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玄天龍鳳鬥、破格入上清,少女果真讓全天下大吃一驚。
但,那孩子再次坐在他面前時,依舊無悲無喜,仿佛那令天下皆驚的一戰,不過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他問那孩子,是否要改變計劃。畢竟她已逆轉了絕境,實在沒有必要再走這條修羅道。
那孩子隻是淡淡地說,沒有逆轉,隻是稍稍扳回一成,會來的災禍還是會來,隻是遲了片刻。他們應當好好把握這片刻的機會,作為反擊的契機。畢竟這是她的父親犧牲尊嚴換來的。為了将來更少的犧牲。
也許,正是從那一刻開始,鐘澄便認定她就是鐘家真正的家主了。
既然鐘挽靈說無需多慮,那必然是她已有安排。鐘澄又讀了一遍旁側的那句話。“附信?”鐘澄摸了摸封套,果然在其中找到一枚用蠟封好的四方信箋。可他根本不知道鐘挽靈說的“他”究竟是何人呀。
鐘澄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或許下次去信給鐘挽靈時,他應該附帶一句,靈鳥信件歸他蔔夢閣管理,不必擔心洩露——不要寫得這麼言簡意赅,麻煩詳細點,他年紀大了,腦子沒那麼靈光,猜不出啞謎的。
鐘澄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鐘挽靈所說該是後續之事。“局終”的“局”說的正是他們要罷黜鐘如成之事。他雖仍不明鐘挽靈為何如此笃定他們能拔出成功,但他相信鐘挽靈的判斷,她既然這樣說了,應是做了什麼後續安排。而這個“勸”則是為接掌人選準備的。
其實,能接掌玄星閣的人選很有限。畢竟玄星閣擔負着整個宗門教化和守護的責任,關系重大——若要服衆,要麼輩分夠高,要麼有相當的本事。而長老會在任的長老清一色全是老太君子侄輩,也是鐘家最年長的一輩人。若非鐘實之死過于特殊,以鐘如成的輩分和靈修,要繼任父親的閣首位置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個“炎”當指的是鐘炎。
這也是鐘澄原先設想的最佳人選。一來,鐘炎是老家主和老太君的長子,論輩分論身份,在宗親中都無可厚非;二來,鐘炎雖然靈修平平,但他的女兒和女婿都在族中排得上位,而鐘淑倩這些年在族中也比較活躍,總是輔佐在自己父親身邊,若是由鐘炎來接掌,靈修不足也可由鐘淑倩輔助來彌補,再不行,他也可以抽調蔔夢閣的弟子從旁協助,當是無人會有異議。
可鐘挽靈卻說鐘炎非是可取人選。
鐘澄嗫嚅着“戾重”二字,猛然明白過來。不錯,鐘炎身上的戾氣太重。此人雖然看似剛正不阿,可常年不得志早已讓他心性扭曲,與鐘林之間更是水火不容。一旦鐘炎上位,隻怕他首先針對的不是鄒家,而是鐘林。鐘家很有可能會陷入無休止的内鬥當中。而鐘林也很清楚他這大哥的心思。事實上,這麼多年他跟随在鐘林身邊,他深知鐘林從未放松過對鐘炎的警惕。如果他提名鐘炎,勢必會引起鐘林的懷疑和不滿,繼而失去鐘林和鐘和的支持。
他真是險些又走了一步“壞棋”。
可鐘挽靈說的“善”是指誰?他們一輩以及“如”字輩中并無名“善”之人
……難道鐘挽靈說的是鐘傑善?!
鐘澄是大大吃了一驚。鐘傑善雖然靈修天賦很高,是族中佼佼者,可他的輩分也太小了。且鐘傑善也是他看着長大的,那孩子可跟鐘挽靈不同,雖然優秀,但不過是個普通的孩子,心思單純又柔弱,還不是能擔事的時候。鐘挽靈尚且因為輩分無法走上台前,鐘傑善又能做得了什麼呢?況且,他那個野心勃勃的祖父也不會答應呀。
鐘澄想了半宿依舊沒有結果。
此時,已過子時。夢樓四處透風并不炎熱,得伴生香樟庇護,樓中也無蚊蟲,隻是清涼的樟樹香也難安定鐘澄此時煩躁的心。
鐘挽靈做這樣的決定,自然有她的理由。也許把鐘傑善叫來一談,便知其中原委也說不定。鐘傑善素來乖巧,心思淳厚,是值得信任的小輩,即便讓他知道他與鐘挽靈的聯系,他也不會與人說。
鐘澄這般想着,開門召來守夜弟子。“傑善是否在寝寮?”
弟子乖順答道:“回師父,在的。”
“請他現在來一趟夢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