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班的壯漢走到排屋前,朝裡屋罵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别鬧出人命”。排屋内打罵的動靜這才消停了些。
“所以,那些打手是為了東家向官老爺報備方便?這……是不是有點過了?”孫兆陽問。
斑臉男子又咂了咂嘴,不願再多說,站起身。排屋内已是一片安靜。斑臉男子側頭看了兩人一眼,幽幽地說:“我挺喜歡你倆的,再給你倆一個忠告吧。”
這時,排屋内有個瘦小的身影抱着包袱沖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奔向廊橋。他很快就被廊橋邊的兩名壯漢給攔住了。
那少年被兩名大漢摁在地上,哭喊着“我不做了!我要回家!你們放開我!我要回家!”。
魏萌想上前幫幫他,孫兆陽也有些于心不忍。
“别管了。”斑臉男子冷漠地看着,“不要試圖離開這裡。可以的話,就算是東家的命令也不要出去。這裡進來了,就出不去。隻要不離開這,怎樣都行。”他又看了一眼排屋,“那些人,不用管,反正他們也呆不久。”
說完,斑臉男子跛着腳走向了排屋。
而那名少年則被兩名壯漢架着拖去了廊橋外。
那之後,孫兆陽和魏萌再也沒見過那日的少年,不知他是成功跑了,亦或者已經遭遇了毒手。
孫兆陽、魏萌兩人本就能幹,又是難得的能識字會算賬的讀書人,很快就收到了管事重用。那歪臉愈發看不慣兩人,變了法地奚落戲弄這兩個書生樣的青年,又是嘲笑兩人是享不了福的賤骨頭,賞了槟榔還不會吃,又是把兄弟幾人的活計全丢給了兩人。可也不知這兩個看起來挺文氣的青年是怎麼想的,無論什麼工作,照單全收任勞任怨,後來還是管事要用人,這才出言阻止了歪臉那幾人。
當然,孫兆陽和魏萌不是不知道,隻是比起這些人幼稚如孩童的刁難,無法完成鐘挽靈吩咐的任務才更叫人頭疼。
五福樓平日客人并不多,或者可以說幾乎沒有客人。一來,五福樓以天下福店王室欽點自居,菜品實在貴,普通人家根本消費不起;二來,五福樓源自江東,與湘漤口味天差地别,又是照搬的江東做法,很難被當地百姓接受。如此這般,五福樓内實際上并沒有太多事要做,就算那歪臉把一屋子人的活計都塞到兩人手中,隻怕也難不倒孫兆陽、魏萌兩人,閑得歪臉那些“老員工”整日窩在排屋中無所事事。
可怪就怪在這。五福樓非但在整個和沛城地段最好的地方,裝潢奢華,明明活不多,卻一直在招人,給的報酬還非常優渥。那日與孫兆陽魏萌兩人一同被招進來的還有兩三人,可招人的告示依舊挂着沒有撤,那之後隔幾日陸陸續續地仍有人進來。兩間排屋被擠得滿滿當當。
不過,很快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解答了孫、魏兩人的疑惑,又平添了一些疑問。事情發生在孫兆陽、魏萌以孫三、魏五之名混進和沛五福樓後第七日。
那日前一天,五福樓上下突然忙碌了起來,就連那幾個老油條也全被拖出來做事。幾位管事帶着二三十來号人又是打掃别院雅室,又是布置宴廳客房,還要接送搬運貨品。大量名貴食材酒水紛紛運進了後廚,甚至後廚、倉庫放不下都堆到了後院的角落。孫兆陽、魏萌從那斑臉那得知,這是要開宴。原來這五福樓每逢初一十五會有一次晚宴,每次附近的達官顯貴都會雲集于此,在宴上一擲千金。這就是這五福樓分樓平日不開張,也能立足整個和沛最富裕街區的原因。
這晚宴神秘蹊跷,可最蹊跷的還不是福樓千金宴,而是侍宴的人選。本來以孫兆陽、魏萌兩人的長相、氣質、能力和平日受管事們的重用程度,無論是哪個方面都該是侍宴的不二人選,可牛管事帶走的卻是歪臉那幾個老油條。幾人被牛管事叫走時,歪臉還朝孫、魏兩人嘚瑟。
歪臉他們出去後,斑臉把排屋裡的其他人都攆了出去,獨獨留下了孫兆陽、魏萌兩人。沒法,斑臉是整個後院裡資曆最老的,也就是現下最受重用的孫、魏兩人他差遣不動,其他人都得聽他的。
孫、魏兩人起先還沒發現什麼不對,直到他們看見那斑臉男子開始逐一去翻那些侍宴仆役的包裹。
“你在做什麼?”魏萌抓住斑臉的手,阻止說。
孫兆陽見斑臉面色不善,也奇怪他在做什麼,一邊打圓場,一邊問:“斑臉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呀?你要找什麼東西呢?跟我倆說呗,咱幫你。”
斑臉的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反而越加難看,低着頭輕聲嗫嚅:“……走了個歪臉,又來兩個假惺惺的……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
“你說什麼?”
斑臉連忙掙開魏萌的手,将手中的東西塞給魏萌。“給你給你,走走走,一邊去,别礙事。”說着便快步走到另一邊,去扒拉另一個人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