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從龍首躍下,飛旋落地,華麗的菱條襦裙被火焰燒出了大大小小不規則的缺口,猶如一扇燃燒的孔雀尾,她就像一隻浴火的鳳凰,她正是鐘挽靈。火龍威風凜凜,可身形卻忽隐忽現,明眼人都能感覺到這已經是強弩之末。鐘挽靈發髻也半散了,青絲迎風而展,一手掐着指決,指使火龍不遺餘力地撲向卓岩松。
一時間紅光炸裂,龍首倏然膨脹,吞沒了卓岩松。
眼見卓岩松被吞,巨漢急了,一個箭步就要上前救主,可步子還沒邁開,利峰卻至。連番重擊早已讓他身心俱疲,主人危機更讓他無暇戒備。金剛扇猝不及防的一刀,巨漢失防,一邊肩膀頓時噴出一注鮮血!
“啊!”巨漢終于跪地低吟出聲。
可許是巨漢太過皮糙肉厚,亦或者鐘挽靈氣力也到極限。這猝不及防的一刀,竟隻給他切出了一道寸長的傷口。巨漢捂住鮮血淋漓的傷口,勉力站起身,轉身就跑。
鐘挽靈微退兩步,接住金剛扇,無力再追。身後利風劍破焚風已在耳邊,可她已無法抵擋,就連轉身都變得緩慢不及。
一聲輕靈劍鳴,青虹劍出鞘,擋下卓岩松的軟劍。
武天節一手扶住步履虛浮的鐘挽靈,一手持劍擋住殺氣騰騰的卓岩松,厲聲呵斥:“卓岩松,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卓岩松收了攻勢,儀态大方地緩緩收劍回腰間鞘,仿佛方才一切均未發生一般。“武仙師說的什麼話?卓某還想問,到底發生了何事。突然間,我的院子裡多出這麼多人不說,還有人跑來殺人放火?”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武天節身後的鐘挽靈。
武天節皺眉狐疑地看了卓岩松一會,面露為難之色。卓岩松在和沛府的所做所為武天節并非不知。鐘挽靈早就做了調查奏報丹城,還不忘謄錄了一份給他,内容詳盡卻不冗長,條理清晰,分析絲絲入扣合情合理,比他手下任何一人做的還要好。武天節想過,如隻是這般收下這小妮子做副手倒也不壞。可壞就壞在,那整份報告無一不直指卓岩松。那可是泰安宗的少宗主啊!而這個少宗主還極受泰安宗這代家主卓青雲重視,跟他們家挂名宗主完全不同。
鐘挽靈看出武天節的動搖,也知道卓岩松會抵死不認,微微退開一步,一邊思忖,一邊拆了已經松散的另半邊發髻,簡單地将頭發束成一個馬尾,這才淡淡說:“卓仙師都已金丹了,又久居于此,怎會不知自己所處的一隅之地發生何事?”
卓岩松将武天節的反應看在眼裡,眯着眼想打扇,這才想起折扇已毀,明知故問:“我是靈修金丹,并非全知全能,自然有不知之事。倒是這位姑娘燒我别院、傷我門人,究竟是何人呀?”
武天節不敢說鐘挽靈是上清的人,隻能負手而立做高深狀。
鐘挽靈卻回答得大大方方:“我乃上清宗鐘挽靈,奉命特來助竹山營剿滅與亂軍勾結的妖道。”
被人當面直指“妖道”令卓岩松很是不快,但他現在不欲與這丫頭過多糾纏。“卓某隻暫住于此,避世偷閑,不知鐘仙師所說‘與亂軍勾結的妖道’所指何人?”
鐘挽靈使了個眼色給身邊的郭将軍。郭青鋒心領神會一擺手,手下副将押着方才逃出來的幾名賓客上來。卓岩松面色微變,眼角有些抽搐。
副将一把拉掉其中一名用帽擋臉男子的氈帽,罵斥:“秋老虎大熱天的,戴什麼氈帽!”
郭青鋒笑着朝那人打了個招呼:“呦,這不是燕雲猛安耶律祁大人嘛。什麼風把你吹到咱湘漤了?你可知道你的腦袋在我們大唐境内可是很值錢呀。”
那叫耶律祁的男子抖了抖他那把微卷的大胡子,扯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
“卓仙師,這是你家的賓客吧?”鐘挽靈倒是打上了扇,隻是打着那金光爍爍的金剛扇比起悠閑,倒更顯威脅,“内通金國重臣可是重罪呀?卓仙師雖為方外仙士,可在大唐境内亦得牧王法才是吧。”
卓岩松面色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旋即笑道:“卓某在此避世,未曾宴請,更不知此人是何人,又為何來此。鐘仙師說我與他勾結,可有證據?”
副将聞言狠狠摁住耶律祁的肩背,威脅地“嗯?”了一聲。
可,耶律祁是什麼人?能坐上猛安的人,那是見過大場面的,他當然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乍一看他确實隻有老實交代這一條路,可其實此路根本不通。唐金交惡,他落入唐人之手,說也是死。反倒是不說,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卓仙師倒是有可能因為他掌握的把柄,而救他一命。
耶律祁嬉皮笑臉說:“我确實不知這位是誰,邀我來此的是剛剛那大漢。呵,其實那人是我手下的謀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