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還是不放棄,争辯道:“少宗主交代了,此事隐秘,不可招搖,故而不可驅使飛行法器前去。”
“什麼隐秘,叫不動就是叫不動。他們卓氏父子相争,卓岩松失勢又不是什麼秘密,求人也該有求人的樣子。”另一人也不忿地說道。
另一個年輕人卻是有點委屈地掀開蓑衣,看了看腰間的愛刀,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少宗主的理想固然是好。可是……我……修仙煉氣并不是為了做殺手的呀。”他的話聲音不大,但确實傳進了另外三人和後面幾名弟子耳中。
那些原本沉默的弟子有了些騷動,隐隐的,可以聽到一些小聲的議論。“是啊,為什麼這種髒活要我們來做……”“我不想殺人……”“這不是跟少宗主說的理想相違背嗎……”
“夠了!”
這時,雨漸漸大了,須臾就有瓢潑之勢。本來這條山路鮮有行人,植被茂密,細密小雨被植被擋去大半,行路還算容易。可這一下雨大了,雨水落在枝頭彙聚成流,積得多了就澆灌下來,一旦落下就是澆得人滿頭滿臉,感覺比外面還更難挨些。腳下泥濘,身上濕寒刺骨,那漆黑的前路中還不斷吹來陣陣陰寒猛烈的風,沖得這幾十号人亂了陣腳。即便他們有修為傍身,這般在雨中待下去,未到目的地,他們之中大半人也堅持不住。
“這兒不行,得換個地方!”
可這一邊是山地,一邊是植被茂密的山坡,又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個遮風避雨的地都沒有,即便有,也難容納他們幾十号人。
那年輕一些的領頭人撐着鬥笠,抵擋着猛烈敲擊着的雨水,挨到手持羊皮地圖的人身邊,盡量大聲說:“進谷吧!看谷中流出的水量不大,谷中雨沒那麼大!”他扯過地圖一角,指着山谷中的一處,那裡畫着一個小小的篝火标志,“這裡。這裡有塊大一點的地,可以露營!”
另一個年輕人和那壯年男子連忙朝着身後幾十号人大喊了好幾聲:“進谷!進谷!”
火把是不能用了,壯年男子和那年輕的領頭人拿出螢石打頭沖入山谷,其後幾十号人兩兩一排魚貫而入,最後原本在隊尾壓陣的兩人也跟了進去。
秋雨滂沱,寒風呼嘯猶如鶴唳,草木在風中瘋魔地掙紮,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人聲。
午後官道,此時此地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卻并不炎熱,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微風流轉,天空中雲卻走得很快,即便不擡頭,隻是停在空曠的官道上,也能清楚地看到地上飛快移動的雲影,讓人有種莫名忐忑的不安感。
隊伍前一位身着褐色錦袍的青年從一隻罕見的三色尾羽鳥身上取出信件,另一名赭紅束手袍青年等在一邊,後面車隊旁十幾名镖師蹲在镖車邊安靜地分吃手中的馕餅,可他們的視線無不注視着兩名青年的一舉一動,旁邊還站着兩名更年輕些的錦衣少年,皆是沉默不語。無論是車隊規模還是一行人詭異的氣氛都十分異常,過路的行人無不快步繞開這一行,莫敢停留。
褐衣青年姓尹名欣,是卓岩松的親傳,他身邊的赭衣青年是他的師弟,姓江。他們自東門出,已分了一路走,他們這幾人本也該再分兩路去平頂山和落霞谷的兩個分堂,但在路上竟遇到了已然合流的兩個分堂的镖車。尹欣立刻發信禀告師父卓岩松,現在回信到了。
回信的内容正如尹欣預料——殺。
尹欣将信箋揉作一團捏在雙掌之間。
他不想殺人,而且是這些曾經、甚至現在還将他們視為同伴的人。但他不能違背師父的命令,他不能再讓師父失望了。
尹欣回過頭,越過江師弟,目光落在後面的镖隊上,眉頭皺得愈發深。先不提于心忍不忍,這龐大的镖隊也是個問題。若按師父的命令立即殺了镖師們,以他們四人之力要驅使這麼大一支車隊也非易事。若是按照師父的命令,還折返堂口,殺光所有人,再壓镖車而出,那更有可能延誤時辰……
也許,能暫且留他們一命。
讓他們先将镖車運送到和沛城郊,再動手不遲。
堂口家眷,到時再說。
應是不礙事。
其他幾路人應該也是抱有同樣的想法吧……
尹欣閉了閉眼。
不知哪飄來一片巨大而厚重的雲,陽光流轉地很快,在青年臉上轉瞬即逝。
起風了。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人們最多隻是看了一眼停在原地的車隊,便一門心思趕路,或是尋個避風躲雨的場所去了。
片刻後,這條路上就沒有行人了。
蹲着吃食的镖師們收好馕餅,在腰間擦了擦手,站起身,卻都沒有回到車馬邊上。
一絲銀線滑下天地,落在官道上,發出一聲細微的“啪”。
尹欣倏然拔刀,長刀一出就是一道扇形的寒冰刀訣,直沖車隊而來。
兩名镖師立即上前一步,拔劍竟撐出了兩道靈力氣罩,硬生生擋下了倏然撲來的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