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大部分人并未發現有何不妥，也未察覺白藥和鐘挽靈不太對勁的臉色，畢竟甬道中那麼兇險的情況都見識了，區區一個血潭顯得再正常不過。直到一名精兵打算撥開淺灘上的花草開出一條道——

“啊！！！”那名精兵剛撥開草葉，看清了草葉下的“花盆”，頓時慘叫一聲，跌坐在地。其他上前扶他的人，或是幫他撥開纏住腳水草的人，也都看見了這詭異駭人的情景，紛紛慘叫起來，連連後退。

孫兆陽、魏萌也在當場，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水草下那發泡腐化的臉孔，他們似乎曾經見過。“這不是……！？”

魏萌連忙上前扒開周邊的草葉。那些植株下皆有屍骸，有些已經化為白骨，“草葉”也已枯槁，有些則仍保留着人的容顔。一連翻了好幾株“水草”，魏萌的手無法克制地顫抖了，他驚恐無措地轉頭望向緊緊跟在他身邊的師兄，雙唇顫抖：“師兄……這些……這些人……”

“是五福樓之前失蹤的仆役。”孫兆陽白着臉，喃喃說。

“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白藥又驚又懼，幾經掙紮，最後全化作了悲憫的哽咽：“這就是妖草……他們生前應該都是人……”

鐘挽靈的語氣平淡很多，但神情也一樣肅穆。“這是‘酒龍爪’。”

“師父你果然知道。”白藥五味雜陳。

鐘挽靈蹲下身撥開一棵草葉，憐憫地注視着其下骷髅，輕輕歎息：“臨安早就查明此事中有‘酒龍爪’的存在，但酒龍爪的培育材料是活人還僅僅隻是我與黃師弟的猜測，沒想到，竟然猜對了。”

酒龍爪此物，武天節在冷悅給他們的資料中見過，但是情報裡隻說此物提煉的藥物會使人發狂妖化，或有可能是那些血魔出現的直接元兇，并未提及此物本身竟也如此歹毒兇殘。此前，他還聽說此物原是魔界妖草，後經玄真教改良，成功在人界培育出了新種。可現實擺在眼前，這酒龍爪如此邪性，哪裡是能馴化改良的？可是……

難道，冷悅和鐘挽靈這丫頭所說是真的？仙盟上宗居然與魔界勾結？這怎麼可能呢……

武天節擰眉看了一眼不遠處收了折扇但依舊四平八穩的卓岩松，走到鐘挽靈身邊，道：“還是先将那些人送出去吧，尋常人不宜在此久留。”說罷，運氣凝掌，以掌貫地，刹那間，銀霜自掌心而出，瞬間覆蓋住了整個潭面。

“死者為大，不要打攪他們，我們走這邊。”

角落的幾十人已經光溜溜地被關在這又是屍骨又是血池的地方兩天兩夜了，又冷又餓又累又怕，此時又見妖草之後的牆裡突然出現了這麼一行人，更是怕得不行，縮在一起，連正視來人的勇氣都無了。白藥好一頓安撫，也沒見他們從那犄角旮達出來，反倒是見了後面慢條斯理走來的卓岩松，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個兩個争着跑出來跪伏着喊“東家”，氣得白藥直磨牙。

鐘挽靈按住幾近炸毛的白藥，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些都是五福樓的仆役吧？”

白藥不明所以，點點頭說：“對，他們說是被叫去侍宴時，被迷昏的，就那天晚上！”說罷，回頭瞪了一眼被衆星捧月的卓岩松。

可令人意外的是，卓岩松沒有搭理這話，武天節倒開口了：“卓仙師不是說和五福樓沒關系嗎？”

這話說得很平常，但卓岩松還是察覺到了語氣中不易察覺的異樣。“我畢竟有所能為，故而被奉為上賓，僅此而已。”

武天節審視着卓岩松。“你的意思是，你跟這間密室、以及那些妖草并無關系？”

卓岩松點頭應答。

“你胡說！”

鐘挽靈按住白藥的肩，目光死死鎖在卓岩松身上，冷冷地說：“卓仙師還是要一口咬定自己一無所知嗎？那些屍骸腐化程度并不相同，早的已成白骨，新的容顔尚存，說明這慘事一直在發生，最近的也就半月。就我弟子短短兩月的調查，也已發現異樣，你在五福樓一住經年，當真什麼都沒有發現嗎？且此術邪惡異常，卻絕非常人可知曉。這些人當中，除了你，還有誰人有能力知曉并使用此術？”

卓岩松冷漠地回視鐘挽靈的眼睛，注視着那雙冷靜的美目中蘊含的洶湧怒火。“鐘小姐此言差矣。視角不同，看到的東西當然也不同。令徒有意調查，自易覺察異樣；卓某隻是旅居此地，又隻是客人，無意多管閑事，怎會知曉這麼多五福樓内部的事情？至于此法，”卓岩松掃了一眼上邊淺灘的血紅花海，“卓某亦是聞所未聞，‘酒龍爪’一詞還是方才從小姐口中得知。小姐僅以卓某是仙門中人，推斷是卓某教授五福樓中人使用邪法，多少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