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蠻老頭已經半死不活,像個真正的垂垂老者一般,喘息着,咬牙切齒地望着東邊山下。“可惡的卓岩松,可惡的漢人……他以為他這算放過我嗎……他以為這事就這樣算了嘛!”老頭憤恨地扒下了一塊樹皮,嘴唇咬出了鮮血,“不能饒恕!決不能!……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帶出去……卓岩松,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們還剩下多少弟兄?”老頭問身邊扶着他的親兵。
這些士兵有些是跟着老頭一起來的南蠻兵,有些則是荊州兵,但現在他們已沒什麼區别了。主帥被殺,被困黑暗迷霧之中彷徨掙紮,他們早已失去了戰鬥力,甚至連生的勇氣都沒有了。
“還剩下二三十人……”親兵輕聲回答。
老頭看了看身後或靠着樹或坐在地上頹然疲憊的軍士們,心中盤算又盤算。就這些人,别說給他融了做使鬼,讓他跟卓岩松再争高下,就是竹山營來了,也難擋片刻。
“罷了,應該很快就到神女寨了。”老頭歎了一聲,“都起來,快一些。到了神女寨就好,隻要納賀婆薩在,即便是卓岩松也無可奈何。”
親兵連忙踢了一腳頹坐在地上的士兵,用蹩腳的漢話低聲吆喝:“快點,起來,都起來!出發了!”
這些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士兵又動了起來,抓着樹幹荊草,踩着覆蓋着落葉的濕泥,在黑暗又陡峭的林地中前行。說是行,不如說半爬半攀更合适,看不見前路,每走一步就跌一步,前進一步又滑退半步,可以攀附的隻有帶刺的荊草和粗糙的樹幹,濕滑的泥土之中尖石毒蟲無處不在,這簡直就是精神和□□的雙重折磨。他們就像是徘徊在深淵地獄中的活屍,痛苦而沒有希望。可他們不知道,他們并不是這黑暗地獄中唯一的怨鬼——正有無數雙漆黑的眼睛俯視着他們,将所有徒勞的掙紮盡收眼底。
忽然,一聲微弱卻凄厲的慘叫從遠處迷霧中傳來,緊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第四五六七八聲,慘叫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近!
林間之人無不心中大駭,連滾帶爬地抱作一團,誰也不想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落單。
一瞬間,林間又恢複了死寂。
是的,死寂。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林間除了他們自己的聲音,再無其他的聲音。
但,好在,沒有其他東西靠近的響動。
一名士兵咽了口口水,瞧見自己左側的同袍正小心翼翼地撥開迷霧往他所在的方向移動。四目相接的一瞬,兩人都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下一秒,對面的人臉上表情一僵,欣喜之情凍住了。緊接着一聲尖銳而短促的悲鳴,他整個人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道像後拽住,倒着飛入了迷霧中。
“啊!”那士兵吓得發出了一聲尖叫。
就在那一瞬,他覺得脖子一緊,有一道冰冷黏稠的東西迅速勒住了他的脖子,掐斷了他的叫聲。緊接着一股強勁到可怕的力量拽着他的脖子向前飛了出去,他的身體撞在樹上,發出了一聲清晰的脊椎斷裂的脆響,幾乎是一瞬間就要了他的性命。
那老頭和他周圍的南蠻親兵也都被此情此景吓瘋了,互相拉扯着拼了命地向反方向狂奔。
還沒跑兩步,他們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月光穿過霧氣,柔光透出白霧,那黑色的剪影看起來像個女人——一個身材曼妙體态婀娜的年輕女子。
可下一秒,那女子的影子突然扭曲了,黑影驟然變大,伸出數條細長尖銳如長矛一般的觸手,瞬間貫穿了南蠻老頭和他的親兵們!
天剛破曉,金色的晨光穿透鄉野之上的薄霧。拔營的号角悠長嘹亮,一支看似由江湖客組成的隊伍率先向着巫山進發。
“師妹,你冷靜點!你為師父和宋濂想想啊,你會讓他們很難做的!”于庚澤苦口婆心地勸。
白藥卻仍是意難平:“不!師父一定會理解的,她一定也會支持我救人的。”
兩人拉拉扯扯進了靠近主帳的上清宗側帳,白藥見着孫兆陽、魏萌、趙延炎三人就問:“師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