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凡還站在剛進門口沒多遠的地方,熟悉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她的消息了。
他們偶爾會用電話聊會天,雖然次數不多,但也有一直保持着聯系,節假日也會為彼此送上祝福。
看着站在舞台上彈着吉他的希爾薇,瑞凡一下就想起在他21歲生日的時候,希爾薇就送了一把吉他。
那時的他剛回到家,弟弟傑昆就興奮地跟他說:“瑞凡,快來!是你的包裹,超大一個!”
他們合力把外包裹拆開,露出一個木頭盒子。
瑞凡率先看到了夾在盒子上的一張卡片,正面是紅辣椒樂隊的珍藏版簽名照,背面隻寫了一句話:
“Run to the rescue with love, and peace will follow.”
帶着愛意奔向救贖,和平會随之而來。
這是瑞凡17歲寫的一句歌詞,寫這張卡片的人有一手非常好看的花體字。
卡片上并沒有任何署名。
當瑞凡還看着那句歌詞走神的時候。
一旁的傑昆已經打開了木頭盒子。
他的驚呼聲喚醒了瑞凡。
瑞凡朝木頭盒子裡面看過去,裡面躺着一把深藍和深紅相間的吉他。
深紅如同夕陽的餘晖,深藍則像夜幕的降臨。
明明一個是冷色調一個是暖色調,看上去又是那麼的和諧。像是黃昏和黎明的交界,卻能在某一時刻融合在一起。
吉他的琴橋下面,刻了一個花體英文,還塗上了亮晶晶的銀色顔料。
瑞凡輕輕地觸碰着劃過,刻字尖銳的邊緣剮蹭着他的指尖,這是他的名字:“River.”
真奇怪,明明也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那天的各種細節在他的腦海裡仍然清晰可見。
這麼久不見,聽到她聲音的第一時間,他還是立刻就認出了她。
台上的黑發女孩站在舞台的中央,燈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手勢,都顯得那麼自信和從容,仿佛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不像他,他即使站在舞台上,無論多努力的宣洩着,像個瘋子般地在上面呐喊,都逃脫不了那個枷鎖。
瑞凡的眼前閃過一道道白光,那些被壓抑在心底的片段不斷閃現。
身形瘦弱的孩童,群魔亂舞的人群。
媽媽的話語猶在耳畔,“to be a saver.”他要拯救這個家,拯救他們的親人,拯救這個痛苦的世界。
男孩懵懵懂懂,他不知道如何拒絕,隻能選擇接受。
那個時候的他好像一下子接受了太多責任,他分不清這是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們都在說:“you should do it.”沒有人問他是不是想這麼做。
比起演戲,他更喜歡音樂,他在舞台上短暫的片刻是他能夠逃離一切的彈指一瞬。
她肆意、潇灑,仿佛從不拘泥于世俗的束縛。
他迷茫、掙紮,屬于他的時光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牢籠之中,無法自由地流淌。
他不知道還能逃往哪裡。
如今,女孩的歌聲又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絢麗璀璨的夜晚。
自由的風會吹動木讷的樹。
胸腔裡的心髒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動着,歡騰着。
基努搭上他的肩膀,“是那個女孩嗎?”
瑞凡輕輕地應了一聲:“嗯,是她。”
他們來到吧台,向酒保要了兩杯雞尾酒。
看着心不在焉的瑞凡,基努放下手中的酒杯,清脆的“啪”的一聲,讓瑞凡心跳都亂了幾拍。
“你喜歡她。”這是一句陳述句,基努的語氣充滿肯定。
瑞凡抿了抿唇,試圖解釋道,“我隻是很感謝她,她曾經幫助過我…”聲音卻越來越低,到後面幾乎不可聞。
這話他自己說着都沒有底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希爾薇就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也許是初見太過刻骨銘心,也許是身處黑暗的人總會向往一抹不屬于他的陽光。
這樣的感情一點一點累積起來,随着時間發酵,又在重新見到她的那一刻爆發出來。
或許,人和人的羁絆早在第一眼就注定了。
“喜歡就去追啊,你還是不是男人了?”基努不明白他在糾結什麼。
“會不會很奇怪?”瑞凡的聲音裡充滿猶豫,“我比她大了快六歲。”
“拜托!她是17歲又不是7歲。”基努有些無語,這又不像那些老男人一樣喪心病狂,他發現了,瑞凡隻是在面對這個女孩的時候,總是會有點不自信。
“她會不會不喜歡比她大很多的男生。”瑞凡還在糾結着。
基努簡直要給他跪了,“come on!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勇敢點!我在你這個年紀我都談了七八個了!愛情不會自己降臨到你身上,你得主動去争取它。再怎麼擔心,你也得先邁出第一步,剩下再交給老天爺都來得及。你這都還沒邁出去就想着退了,難道你還等着她自己找上門嗎?”
被别人戲稱為“浪子”的基努完全不理解瑞凡的遲疑,但他還是努力鼓勵着他的好哥們。
瑞凡剛下定決心,就聽到希爾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想喝點什麼?”希爾薇帶着心情明顯好轉甚至開始興奮起來的弗蕾娅來到了吧台。
“我要血腥瑪麗。”
“來一杯血腥瑪麗和…呃…龍舌蘭日出。”
接着希爾薇和弗蕾娅坐到了座椅上。
說着說着,希爾薇突然發現弗蕾娅身後的人有幾分眼熟。
“嘿!瑞凡?是你嗎?”希爾薇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裡能碰見他。
瑞凡鼓起勇氣,“嗨!slyvie,真巧,你也在這。”他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我還看了你演的《我自己的愛達荷》,真的棒極了!你旁邊這位就是基努·裡維斯嗎?”希爾薇熱情地和他打着招呼:“你好呀,我是希爾薇。”
看着這個黑發棕眼是青年,希爾薇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不是在電影上看到的那種眼熟,她也這麼問了出來,“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音樂節那次,我們在後台,我不小心撞到了你。”基努幫她回憶起來。
希爾薇恍然大悟,又看向瑞凡,“原來是你,你們那個時候就認識了?”
“是的,我們是好朋友。”瑞凡跟希爾薇說起他們之間的故事。
他和基努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我自己的愛達荷》就是他看了劇本之後很喜歡這個故事,邀請基努和他一起出演的。
一旁的基努沒想到這女孩還真就自己找上門了,他看見瑞凡逐漸進入狀态了,不着痕迹地把弗蕾娅從希爾薇身邊帶到一邊去了,弗蕾娅也很有眼色地跟着離開。
希爾薇和瑞凡又聊起了各種話題,從音樂到電影,無論是什麼内容,瑞凡總能很快接上她的話。
和瑞凡聊天,希爾薇甚至都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他們好像自成一個小天地,旁人都沒法融入進來。
不知是第幾杯酒下肚,希爾薇感覺自己有點上頭,遇到老朋友這件事也讓她有點興奮。
酒吧裡的人越來越多,各種聲音一下子充斥着他們的四周,希爾薇有點難受地皺了皺眉。
瑞凡見狀指了指另一邊,“這裡有點吵,我們去卡座吧,那邊安靜一點。”他也不想讓别人打擾這難得的重逢時刻。
希爾薇同意了,于是他們起身向那邊走去。
坐在軟皮沙發上,希爾薇緊繃的神經稍微舒緩了些,靠在背墊上,眼簾低垂着,沒有急着說話,而是先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剛剛唱了歌,又和瑞凡說了那麼多話,嗓子都有點沙啞了。
瑞凡見她遲遲沒說話,看上去還是有些難受的樣子,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把手貼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幫她按摩着。
額頭上傳來溫柔的觸感,他的手指按着她的頭,在太陽穴上輕柔地打着圈。
希爾薇有些意外瑞凡突然的舉動,遠離了嘈雜的人群,恢複了一絲清醒的她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她也不讓自己瞎猜,側頭看向瑞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雙灰藍色眼睛,想要證實自己的某個猜測。
瑞凡沒料到她會突然擡頭,連忙收回自己的手,說話也磕巴起來,“我…我看你有些難受,想着這樣是不是能讓你舒服一點。”
但是躲閃的眼神和不平靜的呼吸起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看到他不自然的神色,希爾薇靈光乍現,“你喜歡我?”
“咳咳咳!”瑞凡被希爾薇的這一句話嗆得連連咳嗽,血色一下子湧上雙頰。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反倒是希爾薇看起來淡定極了,借着頭頂昏黃的燈光細細地打量起瑞凡。
無可否認的是,瑞凡擁有一張兼具少年感與深邃氣質的臉龐,微微上翹的鼻尖又為他增添了一絲俏皮和活力。(希爾薇思緒發散着,他的鼻子真的很有特色,讓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種,說實話她有點想上手摸一摸。)
五官精緻而柔和,好似清晨花瓣上輕輕滑落的露珠,晶瑩剔透,卻帶着一種脆弱而短暫的美感。
他的長相純淨而富有靈性,仿佛承載着一種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敏感,但比起《不設限通緝》初見的那會,現在的他更懂得該如何掩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