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有夕陽美景。”

“yeah”

“有摩天輪。”塞琳快速瞄了傑西一眼。

“好像這是個…”

“what？”塞琳一邊問一邊靠得更近了。

“eh，you know…”傑西有點緊張，僵硬地勾起嘴角，眼睛卻緊緊盯着她。

摩天輪緩緩轉動着，夕陽懸在遠處，像一枚熟透的橘子，它的光不刺眼，隻是溫柔地染紅了半邊天空。

被這一刻的浪漫氛圍驅使着，塞琳把手搭上傑西的肩膀，原本盯着他眼睛的視線向下移動，看向他的嘴唇，帶着一絲調侃問道：“你是想說你想吻我嗎？”隻是微微顫抖的音調洩露了她的緊張。

傑西躲閃似的閉上眼的，頻頻地點着頭，發出無聲的“yes”。他剛剛在視聽室裡就想這麼做了，可是他不确定那個時機是否合适，猶豫着就錯過了。

摩天輪繼續上升，車廂内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塞琳的頭微微前傾，緩緩湊近，像是被一根線牽引着。

他們的唇輕輕觸碰，像是試探，又像是确認。

最初的吻輕柔而短暫，但很快，一種無法抑制的情感在兩人之間爆發。

傑西的手滑到她的後頸，将她拉得更近，吻變得深沉而熱烈。塞琳的雙手也不自覺地勾着他的脖子，仿佛怕自己會在這份熾熱中迷失。

她率先結束了了這個吻，稍微退開，眼神在他的臉上遊離，剛想重新吻上去，在快碰到的時候，頭一歪，滑向了頸側，再度伸手摟住了他。

傑西也深深地抱着她，嗅着她發間的清香。

等這個鏡頭結束，理查德才在攝像機後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咳，這個吻比原計劃的要久了些。”

剛剛那個由吻向擁抱的轉變是希爾薇的靈機一動，她覺得停留在這裡會讓傑西和塞琳之間的感覺更加捉摸不定。

瑞凡則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剛剛那個時候，他已經分不清他是傑西和他自己了，完全沒注意到理查德還在旁邊。

這段親吻的戲份也是他們三個讨論後決定放在摩天輪上而不是試聽室裡面。

瑞凡認為試聽室的時候兩人相遇不過才剛過幾個小時，塞琳剛經過情感創傷，傑西也帶着玩世不恭的僞裝，盡管兩人對彼此的暧昧心知肚明，但任何親吻都會破壞這種無需言明的默契。《Come Here》的歌詞"風訴說着，愛順其自然地發生"也含蓄地表達了這一點。

而在摩天輪上的親吻則是在夜幕降臨之際，從日光到星光的時間推移，兩人的心理防線也在一點一點松散，此時的親吻才更能說明：真正的浪漫不在于親吻本身，而在于讓每個吻都恰逢其時。

理查德和希爾薇都認同瑞凡的看法，于是他們按照計劃順利地拍攝接下來的場景。

摩天輪的下面就是普拉特遊樂場，遊樂園裡五彩斑斓的燈光在夜空中閃爍，如同星星墜落在地面上，摩天輪内也亮起了燈，看着像是巨大的光環，光暈柔和地浮在夜色裡。

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食物的香氣：剛出爐的爆米花、烤香腸的油脂味、甜膩的棉花糖，還有一絲淡淡的糖漿味。

傑西和塞琳穿過人群。

“你知道嗎？”塞琳突然開口，剛剛摩天輪上的那一刻直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讓她産生了更多的傾訴欲望。

“what？”

“我覺得出生于哪個年代其實無關緊要。看看我父母，他們曾是憤青，參與過1968年的五月暴動，反抗一切事物，像政府，他們自己保守的天主教背景。”

“後來沒過多久，我出生了，我父親變成了一個成功的建築師，他們開始全世界地跑，因為他要去建造橋梁、高塔等等。”

傑西笑着看着不斷揮舞着手臂的塞琳，他們剛剛玩完一些娛樂設施，塞琳顯得有些興奮。

“我其實不應該再抱怨什麼了，他們愛我勝過世上的一切，我的成長伴随着他們曾經抗争才得到的自由。”

“然而，我現在卻在進行着另一種反抗，我們仍然必須處理同樣的問題，卻無法真正知道，敵人是何人何物。”

傑西接着她的話說道：“我不知道是否真有敵人存在，每個人的父母都會禍害小孩，有錢的父母給予過多，貧窮的給予不足。”

“過多關注，缺乏關注，父母要麼就是不管小孩，要麼就是黏小孩，教小孩錯誤的東西。”

“我的意思是，我的父母，這兩個人，并不十分喜歡對方，他們決定結婚生子，他們盡最大努力對我好。”

“你父母離婚了嗎？”塞琳問他。

“離了，終于離了，他們早就該離了，但為了孩子們的幸福，他們還是湊合了很長時間，真感謝他們。”傑西的語氣陰陽怪氣，帶着一絲嘲諷。

“我記得有一次，我母親當着我父親的面跟我說，他們那是剛大吵一架，她說我爸其實原本不想要我，他發現我媽懷了我時，大發雷霆，說生我是大錯特錯，但你知道嗎，我的母親難産了三天。”

“那真的影響了我的人生觀，我總把這個世界看成一個我本不該存在的地方。”

“That’s so sad.”塞琳皺了皺眉頭。

“No，我最終反而以此為傲，就像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傑作，就像我闖進了這個花花世界。”

“這倒也是一種看法，”塞琳對他的說法感到幾分新奇，“我的父母還在一起，我想他們很幸福。”

“但我認為，反抗從前的事物才是健康的成長過程。”

“最近我一直在想，你認識幸福的伴侶嗎？”

“是的，當然，我認識，”傑西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回答她：“但我想他們也會彼此欺騙。”

塞琳輕笑一聲，說：“yeah，人們可以過着用謊言編織的一生。”

“我奶奶，嫁給了我爺爺，我一直以為她的愛情世界很簡單很單純，但她坦白跟我說，她終其一生，都在想着另一個她愛的人，她隻不過是屈從了命運。”

說到這裡，塞琳停下腳步，看着傑西說：“這太可悲了。”

“而同時，我也很高興知道，原來她還有這些情懷，都是我沒料到的。”

“我跟你保證，這樣才比較好。”傑西表達了不同的看法，“如果她了解他，我相信他最終會讓她失望。”

“你怎麼知道？你并不認識他們。”

“我就是知道，人們對所有事情都懷着浪漫的期許，但那并沒有任何現實的基礎。”

“浪漫的期許？”

“yeah.”

“oh，浪漫先生~”塞琳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開始嘲笑他，“在高高的摩天輪上說‘噢吻我吧，夕陽太美了’。”塞琳學着他剛剛在摩天輪上的表現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傑西尴尬極了，趕緊笑着試圖轉移話題：“好啦好啦，跟我說說你奶奶吧，你剛才說她什麼？”

“no！”

他們嬉笑着打鬧起來。

*

深夜，阿瑪莉亞酒店

浴室裡，兩個身影彼此交疊，鏡面早已被水汽覆蓋，模糊了倒影，隻留下朦胧的光影在光滑的牆壁上搖曳。

溫熱的水流從花灑傾斜而下，水珠在空中劃出細密的弧線，落在肌膚上，激起一陣微妙的顫栗，空氣中彌漫着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潮濕的氣息，仿佛将兩人包裹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私密空間。

瑞凡讓希爾薇靠在自己的懷裡，呼吸交織着，不肯善罷甘休似的吻過她的眼睛、鼻尖、耳垂，一遍又一遍地說着：“我愛你。”

希爾薇沒有應聲，呼吸仍然未平，像擱淺的魚依附樵石般靠在他的肩頭。最近瑞凡變得異常黏人，也許是因為這次的拍攝并不勞累，每一個夜晚他仿佛都不知疲倦，但這種近乎告别的熱情讓她隐約不安。

等他們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希爾薇明明已經累得眼皮都擡不起來了，卻還是下意識往他懷裡窩了窩。

她雖然察覺到瑞凡有點奇怪，但一場極緻歡愉過後的疲憊席卷了她的大腦，讓她沒有精力往下深想，隻當瑞凡是難得出一次遠門所以顯得有些亢奮。

閉着眼睛的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瑞凡根本沒有和她一般很快入睡，而是凝望着她的睡顔，眼睫顫了顫，胸口起起落落，幾番反複後才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