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臨開始逐漸進入盛冬，冬日的天氣蕭索異常，金黃的銀杏葉紛紛凋零。

競賽班上課前，夏時獨自一人下樓梯，穿過一條長長的過道，來到那家人氣很旺的校園小賣部。

小賣部裡應有盡有，夏時走到文具區，挑了一盒黑色水筆，又挑了2隻紅筆，走向收銀台前結賬。

“稀客啊。”夏時轉頭，王雨嘉捧着一袋巧克力，站在斜後方盯着自己。

夏時不說話，剛把零錢塞進衣服口袋，手腕突然被冰涼的指尖扣住。她回頭正對上王雨嘉閃爍的眼睛，曾經那雙習慣譏诮的眼睛，此刻蒙着霧氣。

“夏時，你跟我來一下。”王雨嘉拽着她，穿過小賣部擁擠的人群，夏時恍惚間，突然回憶起幾個月前，她嘲諷自己時不打草稿的模樣。

王雨嘉和夏時很久沒有說過話，自從家長會以後，她行事低調很多。

沒等夏時問話，王雨嘉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不是情書，而是從寺廟求來的一串手鍊：“你能不能不計前嫌，幫我給聞意禮，我上周去金源寺求來的。”她咬住下唇，緩緩說道，“反正，我也要轉學了。”

此刻的王雨嘉，仿佛變了個人，原先的盛氣淩人不再，整張臉紅撲撲的，透着一種羞赧的少女感。

夏時并未感到有多驚訝，那日家長會上，夏時便看見王雨嘉父親數落她的模樣，氣急敗壞中帶着愠怒，當時她心裡隐隐有了猜測。而今，王雨嘉狀似卑微，她卻不能代她做事。

夏時幾乎本能地搖了搖頭：“你自己給他吧，你親手送，成功率更高吧？這種事情，别人不方便代替你去做。”

“你以為我沒試過？”王雨嘉突然笑了，“昨天他把我送的零食原封不動退還回來，說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王雨嘉上前一步，表情苦澀：“但你不一樣，你是優等生，你知不知道，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般。”

夏時凝眸看了王雨嘉兩秒：“莫非，你以前是因為這種事情針對我？”

“不是。”王雨嘉極力否定，“我沒那麼狹隘，我隻是單純看不慣你，但是現在我放下了，所以來找你幫忙。”

“你知道我的回答，抱歉。”

說完，夏時緩緩離開了原地。

王雨嘉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手指攥緊成拳的形狀。

夏時如今再也不是飽受同學質疑的吊車尾了，她以自己的成績證明了她有多強。

而一班的學神蘇忻意，那樣一個高冷又狂拽的人，願意為了她留下來打掃衛生，為了她在家長會上言辭慷慨，隻要夏時有事兒，蘇忻意總是第一個出頭為她說話，得此青睐，全校沒有第二個人。

夏時......憑什麼......

王雨嘉不是不懂，夏時憑什麼在十五班過得越來越順，憑什麼得到了他人的另眼相待。

隻是，她不甘心，可，縱然再不甘心，她也失去了和她較勁的理由。

夏時回到競賽班的教室，記着黑闆上的公式，筆袋裡的最後一隻水筆沒了墨，餘光瞥見蘇忻意在刷競賽卷，上面是滿滿當當的手寫步驟。

她偏過頭，小聲地問他：“還有水筆嗎？”

夏時話音剛落，蘇忻意從筆袋裡掏出一隻全新的水筆：“給。”

那隻筆穿過兩隻書桌的縫隙，徑直來到夏時雙手覆上的書本上，輕穩妥當地被放下。

“謝謝。”夏時轉頭看向蘇忻意，對方回了她一個微笑，手眼不停，複又低頭去刷卷子。

夏時拾起那隻筆，擡頭望向黑闆，老師的闆書遒勁有力。

“突然想起來，你搬走那天，我對着空房間練了半小時口語。”身邊人悄悄在她耳邊落下低語。

講台上王植洪亮的聲音響徹耳邊，夏時手中的筆轉了一圈，思緒有些凝滞。

她搬走了，他留在那邊也沒什麼意義，可能偶爾還會碰上夏明津，不如搬回家來得痛快。

“挺好的。”她輕輕說，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望着王植，“那以後.....”

蘇忻意托着腮，瞥了眼黑闆上的公式：“蘇老師專屬補習班已經結束了，不過如果是夏同學，或許以後可以破例開個特别通道。”

夏時笑道，将聲音壓低：“我問了我們班李老師，她說她有位師兄，是三中的英語老師，人氣很高，我打算趕在寒假前，進入他的補習班。”

“之後大家就要開始各自忙碌了，為了前程奔波，也算是一種充實。”

放學路上，她和蘇忻意肩并肩走着，路邊的銀杏葉将天際染了一圈黃，一路上他和她分享着最近看的恐怖片劇情，兩個人時而驚呼，時而笑出聲來，這個冬天，似乎不再寒冷。

蘇忻意送夏時到家樓下，落葉飄飄搖搖地下墜，有一片葉子掉落在夏時的發旋上，蘇忻意伸手将那片葉子輕輕拾起。

互相告别後，少女漸行漸遠，少年邁開長腿，背脊高挺，走得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