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馬老師給夏時講解最後兩道題，客廳裡的座機突然響起，妻子接起電話。

“讓她晚上留在這裡吃飯吧，我都準備好了，一點兒也不麻煩......”通話途中，她看了兩眼夏時，“您和我們家也熟了，沒啥關系的，早點吃完晚飯，省得孩子餓肚子。”

挂下電話，她對夏時微微一笑：“小時，你外婆和我說，你們那幾幢樓停水，不如你留在我們家吃飯，我正好燒了兩道，再做兩道菜，四個人足夠。”

四個人？

夏時猶豫道：“太麻煩你們了，我回去吃也行的。”

“不用呢，你外婆等了倆小時，據說至少停水五小時，我說留下來一起吃，你外婆也答應了。”

夏時隻好點點頭，繼續聽馬老師講題。

題目很快講完，馬老師交代完作業要點，便去廚房給妻子打下手。

夏時一個人，坐在客廳小角落裡寫作業。

“咔哒”一聲，門鎖旋轉了幾圈，一個高高的男生走進來。

夏時并未擡頭，手中的筆頓了頓，清風拂山崗般，繼續寫手邊的題。

對方卻是停滞了，盯着她精緻小巧的臉看了半天，爾後不緊不慢，在玄關處換了雙棉拖，慢悠悠地走進了房間。

到了飯點，馬老師和妻子喊夏時吃飯，客廳有張圓圓的飯桌、四把椅子。

夏時剛落座，隻聽馬老師朝屋内喊道：“蔣晟，出來吃飯了。”

“來了。”

夏時微曲的手指滞了滞，蔣晟，她對這個名字頗有印象，家長會上，辯論隊隊長，發言很個性，人也個性。

她默默提起筷子，邊上的凳子被抽走一寸。

“舅舅，這位是？”蔣晟坐下來，不經瞥向夏時的臉，女生吃飯時非常斯文，小口嚼着菜。

“這位是我的新學生，她最近才剛來補習班，你對她眼生也正常。”接着，馬老師将一盤蝦轉向夏時，“多吃點，今天你師母多燒了幾道，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夏時彎彎唇角，露出客氣的笑容：“師母燒得色香味俱全，我忍不住多炫幾口。”

馬老師的妻子直誇夏時懂事，在一邊笑眯了眼睛：“我們家馬子涵要是這麼懂事就好了，你不知道，他總是挑食，看到我燒的菜老說不好吃。”

馬老師隻有一個兒子，叫馬子涵，而蔣晟，剛剛喊馬老師“舅舅”，夏時夾起一隻排骨，咬下一口：“不會呢，我覺得排骨一絕。”

吃完飯，夏時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在玄關處和馬老師、師母打了聲招呼。

轉身開門的瞬間，蔣晟站在房間門口，門尚且留有一道微小縫隙，他被黑暗籠罩着，背靠着門闆，雙眸裡的情緒百轉。

一周後，夏時按時來到馬老師家，擡手敲門，卻無人應答。

她等待了良久，仍不見回應，轉身欲走，那道墨綠色鐵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鐵門開啟的瞬間，夏時看見少年倚在玄關的陰影裡。

“舅舅讓我轉告給你，補課取消。”蔣晟神色淡淡，似乎剛剛洗過頭，尚未吹幹，帶着潮濕的水汽，一般碎發遮住睫毛，整個人顯得清冷，“不過，他留下一份講義，你進來等，我找找。”

夏時站在原地，猶豫片刻，踏在玄關上，看蔣晟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房間裡。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不一會兒，蔣晟手裡多了一份白色的講義，他掀起眼皮，懶散開口：“本周的課題，關于作文如何寫得更深入，你要看看嗎？”

“謝謝，我回去看吧。”夏時伸手想接過講義，手指騰在半空，對方卻沒有将講義遞過來。

客廳内懸挂着老式鐘擺，滴答滴答，時間流逝的聲音在兩人耳邊清晰可聞。

夏時直視蔣晟的眼眸，男生倦怠地看她一眼，捏着講義走到窗邊，拉開一張椅子，轉身朝她說：“老師說過不能翹課吧？”

“老師......不是不在嗎？”

他垂眸盯着椅子：“我英語也不錯，聽舅舅說你上次沒有考好，我們可以花半小時時間來補補課。”見夏時欲言又止，他随即補充，“我的确複讀了，那天家長會，你應該也看到了。我之前高考英語140分，是不是有教你的資格？”

“可......”夏時蹙了蹙眉，看到男生一臉不容拒絕的神色，他朝她這邊走過來。

“對你來說，對所有人來說，高一課業都不能耽誤，我聽說之前有堂課你有事沒來，很不劃算，我可以免費幫你輔導。”蔣晟伸手觸到夏時肩頭的單肩長包，慢慢将其從肩頭扯下，帶子緩緩滑落到手關節，他輕勾手指，單肩包垂落在半空。

他拎着放到窗邊的桌上，手指椅子：“請坐。”

确實有節課，她和馬老師請過假，蔣晟又朝她望了一眼，她不再猶豫，換上棉拖來到窗邊。

蔣晟拿的這份講義上，隻有四道選擇題，他并未讓夏時做題，而是直接開始講解做題技巧，女生聽得很認真。

片刻後，講義上剩餘最後一道題，需要看題寫一段英文小作文。

夏時拔掉水筆的蓋子，黑色的水墨便氤氲在了雪白的稿紙上，她的字小而整潔，寫的時候，蔣晟托腮望着窗外的枯枝葉、鳥飛鳴，慵懶到不能不能再慵懶。

寫到一半，思維突然卡住，蔣晟偏過頭，右手滑過夏時的手背，仿佛不經意，他接過她的筆，在桌上一張草稿紙上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