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決狠厲,不帶半分猶豫,并且一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永世不得翻身的招數。
對方現在回來想要做什麼?複仇?他知道多少了?
對,當年直接害死他的事情和自己可沒有關系,他湯永年頂多是和李意言結了點個人恩怨,絕對沒有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隻要等這次百草丹心會結束之後,他就從少華派請辭,找個沒人的深山,安享晚年。
現下他該如何應對?
可現下既已引起了李意言的注意,隻得打個哈哈過去。
“孔夫子評詩經是‘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如今我看小友的名字頗有孔聖的氣度,可謂‘一言斷生死,一劍定山河’。外頭風有些大,既然身體抱恙,不若進殿來坐。”
何必主動去招惹對方,湯永年在心中懊悔不已。
還是這些年在藥峰過得太順風順水了,無人敢反對他,他也習慣以高位者自居。
一邊說,湯永年的腳步慢慢往後退,想繼續回到人少的大殿之中,隐藏自己,盡可能地不引起矚目。
李意言把湯永年的動作盡收眼底,他對這位老者有些印象,對方的舉止有些怪異,似乎是認出自己了。
“多謝好意,隻是秋高氣爽,我隻想在最後的時光中,将這山間之清風,林中之日月,盡收耳目之中。”
李意言也說了些場面話,若是出了什麼動靜,進了大殿容易被人包圍,自然不會進去。
周圍人看李意言與湯永年的架勢,感覺頗有些奇怪,首先李意言是怪人一個,名字奇怪,打扮也奇怪,行事更是古怪。
而湯永年也是長輩,怎麼如此平靜,莫不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我觀閣下德高望重,敢問能否請您為我診治一番?”
李意言一直在觀察周圍人,聽到他的這個名字後有沒有特别的反應,讓人意外的是,出口問他名字的這一位,倒似乎是最反常的。
湯永年餘光掃過對方遮住的下半張臉,露出的手腕上泛着不詳的淤黑。
指尖觸及對方脈門,各種氣息交雜,甚至混亂到難以用言語形容清楚。
湯永年終于确認,李意言真的活下來了,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這樣一個人,回來還能做些什麼呢?
身體如此又深仇大恨,必然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化身厲鬼來找他們報仇索命!
這樣的人是最可怕的!
李意言注意到對方沾上了些褐色藥漬的袖口微微顫動。
“可看出什麼?”
這話落在此時心神大動的湯永年耳中宛如驚天霹靂,就好似是在向他追問,“你早已被我看出端倪,可準備好什麼死了?”
李意言想伸手去拉對方的衣袖,可剛伸手,對方卻宛如躲避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猛地後退一大步。
李意言疑惑中帶着些探究的目光,卻好似已經把湯永年給洞穿了。
“我……我……實力不濟……我……”湯永年的手在袖中握了握,一擡頭,忽然看清李意言眼尾的細紋,以及依然如七年前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的驚恐的自己的。
湯永年忽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悲涼,原來,他和李意言是一樣的人,都隻是棋盤上的棋子。
而李意言這個本該死去的棋子,此刻正舉着棋盤,向所有執棋者發出挑戰。
可李意言即便活到了今天,他方才把脈之下,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撐過來的。
他這個幫兇,無論是李意言還是上頭的人,還能讓他活到幾時呢?
他要逃離,對,趁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處理他之前,逃走!逃得越遠越好!
所有人都看出湯永年渾渾噩噩,此時兩人正站在藥峰大殿前的台階附近。
李意言看出了湯永年的反常,或許從他口中能問出什麼,給人群外圍的唐運思使了個眼色。
唐運思正待穿過人群,将湯永年帶走,卻被人搶先一步——
鐘月葭看着不知道從何出現的江寄籬長老,來不及作何反應,對方已經一手扶住了湯永年肩背,一手扶在了藥峰大殿的門框之上,“李堂主,各位,實在是不好意思,湯長老年事已高,或許是近幾日籌備百草丹心有些累着了,我扶他去休息一下,諸位請繼續。”
湯永年看了江寄籬一眼,又看了李意言一眼,就被江寄籬扶着往殿内走去。
李意言還來不及想明白湯永年向他投來的那一眼中莫名的含義是什麼,就聽一聲輕微的皮肉穿透之聲。
湯永年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處米粒大小的血珠,倒地之後,他另一隻手伸出,想要把視線轉向某個方向,可隻留下一個“你……”便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