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絲泡過水之後,竟然宛如活了一般,緩緩在李意言的手指上伸展蠕動。
“這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好生邪門!”
溫绯樂也做到李意言的另一邊,看他手指上纏繞的紅絲十分礙眼。
李意言用手在布巾上輕撚一下,那紅絲竟然紋絲不動,像是直接嵌入了人的皮膚之中一樣。
溫绯樂和唐孟楠在旁邊看着,都警覺起來,就要動作,被李意言給制止了。
李意言伸手把指尖在燭火上輕燎了一下,“哎!你幹什麼!”
見狀,溫绯樂大驚,就要拉住李意言的手,卻見李意言已經伸回了手,撚了撚手上被燒剩下的溯骨草灰燼。
“溯骨草本身生長在極寒之地,屬性寒涼,方才倒了溫水進去都能馬上結冰,那要除去這東西自然是用相克的火才行,你的藥理都白學了?”
李意言觑了溫绯樂意言,指尖的溯骨草灼燒過後的這個味道,李意言又打開唐孟楠帶來的魚幹聞了聞,雖然味道很雜,但還是能分辨出有幾分相似,看來這溯骨草确實是“附骨”的原材料之一。
唐孟楠圍觀了方才的全過程,默默不語。
李意言若有所思,這紅絲既然吸附能力如此之強,那這個瓢怕是……
他把瓢中的水全部倒光,沒了水面薄薄的一層冰花之後,能夠更加清晰地看到在水瓢的地步已經被紅絲給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看着就滲人。
李意言伸手從溫绯樂腰間抽出朝暝劍,對着水瓢就是一劍。
朝暝劍不愧為至寶,一劍下去,水瓢完整地從中間被劈成了兩半。
李意言把水瓢被劈開的地方舉到面前,就見那紅絲已經蔓延到了水瓢的内部,從表面的空隙中鑽入。
突然,李意言伸手掰了掰這個瓢,理應堅固的水瓢卻被他輕易地掰了下來。
隻見,斷裂處,無處不是那溯骨草的紅絲。
“這也太……”唐孟楠被此等物事給震驚得說不出話。
李意言緊緊盯着那被裂開的水瓢,若是這個東西真的在他體内,那他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飛雲閣藏的這一顆附骨草曬幹多年,效力應當遠不如新鮮的才是,七年的時間,他全身的每一寸骨頭也應當早就和這水瓢一樣,脆得不能再脆了才是。
唐孟楠從清水劍派附近的村莊帶回來的魚幹,因為他身上所中之毒已經被河水稀釋了許多的緣故,又被富集到魚身上,才會出現那些村民奇異的死狀,可他呢?他為什麼還能活到現在?
難不成是因為他身上同時中了“萬豔同悲”和“附骨”,以毒攻毒,反而相互抵消了?
不對,李意言又在心裡否定了這種猜測,他在殺出清水劍派的時候,雖則狀态不佳,但已經感覺到自己原本該被逐漸吞噬的内力仍在。
“相生相克,陰陽調和……”李意言先前一直秉持的藥道理念,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平衡之術。
凡是藥材,那麼都可以根據性質進行調和,而在陰陽二氣之外,最重要的還有人體内的一股生氣。
人平日裡吃東西也好,喝藥也好,都有外物進入體内,就會對人體内部産生影響,就是一種外力的表現。
而人體本身的生氣不斷循環,能夠排解消化外力成為本身之力,使得人的身體始終處在一種平衡之中。
自從李意言提出平衡之術的藥道理論以來,各家各派均是表面上不說,但暗地裡都在研究。
雖說有了一定的進展,但論藥道之精妙,始終沒能達到李意言在清水劍心會時利用有限的藥材搭配便能與“雪裡埋”的毒性達成平衡的高度。
李意言忽然想起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溯骨草”既然是劇毒的,那這草本身的生機從何而來呢?毒草并非死物,也是需要生長的,所以但凡是有毒之物,其本身内部也必然是一個小的平衡!
“我怎麼能把這給忽略了!”
溫绯樂和唐孟楠就見李意言發呆了半晌,眉頭緊皺,忽然福至心靈,拍案而起。
溯骨草的真正歹毒之處在于借體溫為引,以血為媒,深入人的骨髓,寄居在外物之上。
可偏偏溯骨草本身的陰寒要靠陽氣才能催動,遇熱反而自燃。
所以他的脈象如岩漿支撐着冰層,冰層之上一片正常,是寒氣入體有些虛弱,但遇到他陽剛的内力,所以才無法繼續深入,而是如方才在燭火上一般,被燃盡了。
“附骨”寄居于他的體内,終究并非長久之計,若是“附骨”順着他的骨髓蔓延到命門,那時便是真正的表裡雙殺,大羅金仙來了也難救,這也能解釋為何他能夠在“附骨”之下支撐這麼長的時間!
“溯骨草”本身能夠不受這紅絲的侵襲,而隻用這紅絲去奪取外在的氣息,生長在極寒的八極之地,外在的氣息冰寒無比,故而性寒涼,這紅絲本身卻是極熱之物,方才碰到燭火才會遇之即燃。
“這草分明是于逆境中尋一線生機,生之所在,其氣必有所聚,而這溯骨草本身為至熱之物,卻靠吸取外界極寒為自身所用,達到平衡,内熱外涼,自成一體,真是……與天地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