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幾天的路,終于抵達南嶺山脈。
夜晚的山風裹着濕冷的霧氣撲在臉上,常溪亭縮在沖鋒衣領口裡,手電筒的光柱劈開濃稠的黑暗,照出前方盤根錯節的藤蔓。黑瞎子舉着改裝過的金屬探測器走在最前頭,探頭上綁着的熒光棒在夜色中晃成一道鬼火:"小常同志,你确定這破指南針沒被解天藍動過手腳?"
常溪亭低頭看了眼六壬盤,磁勺在盤面瘋狂打轉,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磁場紊亂,西南方有強幹擾源。"她踢開一截朽木,腐葉下的青苔泛着詭異的磷光,"《南嶺風物志》裡說,這兒的山石含磁鐵礦,唐代墓的封土八成混了磁粉做掩護。"
解雨臣的聲音從後方幽幽傳來:"1958年地質隊在這片失蹤了七個人,報告上寫的是'山體滑坡'。"他指尖夾着張泛黃的電報紙,朱砂批注的坐标被雨水洇得模糊,"但解九爺的日記裡提到,他們在越城嶺挖到過帶女書的石碑。"
黑瞎子突然蹲下身,桃木劍挑起塊沾滿泥漿的青銅殘片:"瞧瞧!唐代海獸葡萄紋,還是官造!"殘片内側刻着扭曲的符号,常溪亭用袖口擦了擦,眉頭皺起:"這不是女書......像是......甲骨文?"
"是殄文。"解雨臣的匕首在殘片上刮出刺耳聲響,"滇南巫族用來鎮煞的咒語,怎麼會出現在嶺南?"他忽然将殘片按進泥地,腐葉下的土層竟滲出暗紅液體,腥氣混着鐵鏽味直沖鼻腔。
常溪亭的腕表突然發出蜂鳴,表盤浮現出血色星圖:"磁場強度超标三倍!這底下......"她話音未落,整片山林突然震顫,驚起滿樹夜枭。黑瞎子一個踉跄摔進灌木叢,探照燈滾落時照亮了崖壁——斑駁的苔藓下,赫然露出一角青磚壘砌的墓牆!
黑瞎子吐出嘴裡的枯枝,"這墓門是長腿了?剛才還沒影呢!"
解雨臣抓住垂落的藤蔓,借力蕩上崖壁。指尖撫過青磚縫隙,冰涼的觸感讓他瞳孔驟縮:"不是唐墓......是漢墓改造的。"磚縫間殘留的糯米灰漿裡摻着亮晶晶的磁粉,"解天藍倒會廢物利用,拿千年古墓當走私倉庫。"
常溪亭攀着凸起的岩塊湊近,忽然發現磚面浮着層極淡的朱砂紋路。她掏出瑞士軍刀刮了幾下,碎屑簌簌落下——竟是一幅北鬥七星圖,第七顆星的位置嵌着枚生鏽的銅釘。
"連環扣。"解雨臣突然扣住她手腕,"這釘子與廣東盤口的暗紋一緻,碰了會觸發機關。"他甩出三枚銅錢釘入周圍岩縫,錢币擺成的三角陣恰好框住墓門,"瞎子,勞駕放段《廣陵散》。"
黑瞎子從道袍裡摸出個巴掌大的藍牙音箱,哀怨的琴聲瞬間撕裂山林寂靜。青磚縫隙應聲滲出黑水,銅釘"咔嗒"彈起半寸,露出底下暗藏的磁樞鎖孔。
"聲波共振......"常溪亭恍然大悟,"墓門機關用的是唐代編鐘原理!"她反手抽出父親留下的青銅密鑰插入鎖孔,鑰身紋路與銅釘嚴絲合縫,"但鎖芯被磁粉鏽死了,需要......"
"需要活人血。"解雨臣突然劃破指尖,血珠墜入鎖眼的刹那,整面崖壁轟然震顫。青磚如活物般蠕動重組,拼出幅巨大的女書星圖,天權位赫然标着解家盤口的蛇形暗紋。
黑瞎子吹了聲口哨:"解天藍這老小子,把走私賬本刻墓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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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僞裝的漢墓門,三人跌入條傾斜向下的甬道。常溪亭的登山靴踩到個圓滾滾的物件,手電筒一掃——是顆風化的骷髅頭,下颌骨挂着半截金鍊子,鍊墜刻着"榮寶齋"。
"民國年間的摸金校尉。"解雨臣用匕首挑起金鍊,"死在這兒,說明墓道有變。"他忽然将火折子擲向壁燈,幽藍的磷火"呼啦"竄滿整條甬道,映出牆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常溪亭倒吸冷氣。那些抓痕間混着褐色的血手印,指甲縫裡還嵌着碎玉片:"不止一撥人來過......他們在躲什麼?"
黑瞎子的洛陽鏟突然"铛"地撞上硬物。鏟頭帶回的碎渣裡閃着金砂:"唐代鎮墓獸的殘片,還是鎏金的!解天藍倒會挑地方,拿古董墓當保險箱......"
話音未落,甬道深處傳來沉悶的"咚——咚——"聲,像是巨獸的心跳。六壬盤在常溪亭掌心瘋狂震顫,磁勺"咔嗒"指向頭頂。她緩緩擡頭,瞳孔驟縮——穹頂的壁畫正在融化,夜明珠拼成的北鬥七星一顆接一顆墜下,落地化作粘稠的磁漿!
"閉氣!"解雨臣拽過常溪亭滾向側壁凹槽。黑瞎子掄起桃木劍劈向磁漿,劍身的符咒爆出藍火,卻反被吞噬。腥臭的液體如活物般攀上劍柄,眨眼間腐蝕出森森白骨。
"草!這玩意吃金屬!"黑瞎子甩開桃木劍,道袍下擺已被燒出焦洞,"解老闆,你家祖傳的粽子夥食挺硬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