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喬玥。

與在玄洛面前不同，此時的喬玥眼神裡全是癫狂，他用扇子敲着手心，一腳把身前矮凳踢翻，站了起來，“什麼叫不能拿來當朋友的東西？嗯？”

他歪着頭，綁發的紅繩垂在臉頰旁，像一道糜爛的血淚，“我們明明是一體的，這麼诋毀我，我就這麼讓你拿不出手？”他的語氣哀怨，但渾身殺氣滿滿。

祁長憶不語，隻是扶起他踹翻的腳凳，“你離他遠點，他是我徒弟。”

“什麼徒弟，你不就是看他與那個程宣同名，長得又有幾分相似嗎？說這麼冠冕堂皇做什麼？”喬玥意味深長地笑着，“我沒見過那個程宣，反正我覺得這個人就挺好。”

祁長憶歎了口氣，他的語氣平靜并沒有受對方影響，“現在跟我說話的，是你們中的哪個？”

但喬玥就看不慣他這幅無悲無喜的樣子，“你管我是哪個！”

他突然勃然大怒，“反正我們兩個都一樣，全是你這個瘋子弄出來的，你自己倒是落得個清閑，你看看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指着自己那布滿疤痕的半張臉咬牙切齒地質問，“憑什麼？”

“都怪你！全都怪你！你當初為什麼不直接死了？其實你師兄說得對，你就是個怪物，瘋子，隻會帶來災禍，死了最幹淨，我也能跟着結束這一切！”他的眼神像一條出洞的毒蛇，陰慘慘地盯着祁長憶。

“趕緊下手吧，隻要一刀，我們就都解脫了，你也可以到陰曹地府找那個程宣了。”喬玥走到祁長憶身前，這兩步倒是走的端端正正，他将一把金色的匕首遞過去，臉上帶着飽滿的發自内心的笑意。

“程宣沒死。”祁長憶揮手将刀打落，他并不介意對方的言語和态度，但他不能接受喬玥說程宣死了。

“沒死的話，你就更慘了。”喬玥圍着祁長憶轉了一圈，像是狼打量着獵物，“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對随手救的陌生人有什麼感情，也就你這種瘋子會愛上一個隻見過一面的人。”

“好可憐的瘋子，缺愛到這種程度，哎呀，不對，那個程宣也挺可憐的，他要是知道自己被你這麼個瘋子盯上了，一定會吓壞了的。”喬玥誇張地捂住了嘴。

他撿起匕首，“可能今日不是什麼自殺的良辰，下次吧，我們下次再見。”喬玥輕飄飄地走出了殿門，最後回頭說了一句，“不過，你那個新收的小徒弟還不錯，我很喜歡，下次還有這種徒弟多收幾個。”

“滾。”一個金杯被祁長憶擲出，砸在門框上，又落在地上滾了幾圈，軟質的金杯被砸出一塊凹痕。

祁長憶捂住頭，癱倒在椅子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喬玥是他的另一面，祁長憶幾近入魔，被師兄打落崖下時就隐約有了征兆，他一直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隻不過他裝的很好。

跟那些本身就修魔道的人不同，正道堕入魔道往往就隻有一個原因，抑制不住的惡念纏身。

為了阻止自己徹底堕入魔道，他用秘法撕裂神識與靈魂，把自己給割裂成了兩份，那份最扭曲的惡念鑄就了所謂喬玥此人，至于被割裂出來的一份為什麼有兩個人格，那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現在勉強可以算有三個祁長憶了。

暫時的堕魔并非沒有好處，起碼他很快就重塑斷掉的靈脈。

壞處也很明顯，他多了一個在明面上的如蛆附骨的影子，影子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是多麼卑劣的一個人。

此刻，隔壁房内，玄洛正一無所知地進入快樂的睡眠。

快樂沒有持續多久，他夢到自己爹提着雙闆斧滿世界找他，一邊揮舞着斧子，一邊像猩猩一樣呐喊，把他馬甲給揭了個精光，祁長憶一聽轉頭就要砍他，給玄洛吓出一身冷汗。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玄洛剛驚魂未定地醒來，就收到了手下的傳信，“主子我們頂不住了，大人發現您不在，現在大發雷霆，說要把我們全打回煉獄裡。”

這基本就是告訴玄洛，不好意思老大,我們把你賣給你爹了，這事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你爹。

玄洛握緊拳頭，心想好你個雙面不粘鍋，甩鍋技術挺好，但隻能徒勞地放狠話，“等我回去有你們好看。”沒辦法，整個魔門就沒有不怵他爹的，玄洛自己望着老登都犯愁。

他痛苦地抱住頭，完蛋了，他爹必定想要橫插一腳，指不定要搞出什麼事兒來。

幾乎可以預見，他的卧底事業必定要雪上加霜。

馬甲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玄洛心一橫，不管怎麼樣，馬甲絕對都不能掉，否則他會面臨老登和祁長憶的雙層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