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參加神錫道長的壽宴,江小魚跟着花無缺一道,是代表移花宮來祝壽的,少不得仔細整理一番。在花無缺的參謀之下,江小魚在成衣店裡左挑右選,總算挑了件合眼緣的衣服。
他換完衣服出來,花無缺擡眼一瞧,眼神是再也移不開半分了。
江小魚身着一件墨藍色束袖長衫,更顯得風流倜傥,平添了幾分貴公子的感覺,整件衣服都束得齊整,更勾勒出他纖瘦的身材,這腰似乎比女子都要細上一圈。
花無缺已然愣住了,江小魚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覺得怎麼樣?”
花無缺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彎起嘴角笑道:“好看。”
江小魚被他直勾勾的視線看得不自在,連忙付了賬離開。
兩個偏偏公子走在街上,不免引得衆人側目,姑娘們不禁羞紅了臉,輕笑着躲開。
江小魚一身着裝飒爽俊逸,花無缺亦未落了下風。因着是參加壽宴,他換下了平日常穿的素白衣袍,改為月白色裡襯、水藍色外衫,衣袖和領口都修着流雲滾邊,增添了寫潇灑的氣質。
但花無缺并沒意識到自己的風姿卓然,卻對路人看江小魚時露出的目光感到不悅,不由得拉着他加快了腳步。
花無缺抱着江小魚,低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沉默不語。
江小魚也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緒,“怎麼了?不高興嗎?”
“也不是,隻是她們看你的眼神,讓我覺得不太舒服。”花無缺隻覺心裡有一股莫名的煩悶。
“她們?”江小魚略微思索了下,随即了然,“你是說街上的那些姑娘啊……明明看你的人更多吧?”
花無缺不語,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江小魚不禁笑道:“你不僅學得裝傻耍賴,吃醋的功夫也越來越厲害了。”
“小魚兒,我知道這樣不對,但你今天的模樣,我真的不想讓别人看見……”
江小魚雙目微瞪,驚異于花無缺不自知的占有欲,随後靈光一閃,故意調侃道:“可我還要穿這身衣服去參加壽宴,那天大半的武林人士都會到場,你不得酸死?”
聽到這兒,花無缺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頓覺不妥,又一時間無法辯解,神色戚戚:“我……我不是……”
江小魚拍拍他的背,忍不住笑了:“沒事,我逗你的!”
花無缺摩挲着他的腰側,微微皺眉:“太瘦了。”
“有嗎?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江小魚拍開他作亂的手,“花無缺,你别亂摸,好癢啊……”
花無缺捏了捏他的臉,正色道:“多吃點,以後不許挑嘴了!”
“知道了!你怎麼這麼啰嗦……”
神錫道長的壽宴安排在十五那天,武林各大世家門派都派人前來祝壽,讓原本安靜的峨眉山熱鬧非常。
江小魚本就不善于應付這種場面,和同樣被趕鴨子上架、代表慕容家來祝壽的黑蜘蛛坐在一旁躲懶。
“這位是江小魚江少俠吧?”
江小魚循聲看去,是一位年輕的峨眉弟子,“你是……”
“我是掌門弟子連澤,多謝二位來參加我師父的壽宴。”連澤朝他們拱手道謝。
“客氣客氣。”江小魚回了一禮,不免疑惑,“我們從來沒見過吧,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當年江少俠幫師父赢回掌門銅符時,我就在場,之後全峨眉上下就沒有人不知道的。”
江小魚擺擺手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提也罷。”
連澤又道:“師父還說,若當年真是江少俠成了掌門,峨眉派定能比現在更加強盛,所以他老人家讓我來……”
“千萬别!”江小魚打斷他的話頭,連忙告饒,“我真的不想當什麼掌門,規矩又多又煩,趕緊勸你師父打消這個念頭吧。”
“江少俠莫要緊張,師父知道你肯定不願意,他隻是讓我來道謝的。”
“那就好……”江小魚暗自松了口氣。
連澤又與黑蜘蛛寒暄了幾句,三人一來一回逐漸熟絡了起來。
宴席正式開始,江小魚才不管其他賓客那些彎彎繞繞的禮節,他隻負責吃。
但之後廚房又上了一道蘿蔔炙肉,每人一小盅。江小魚微微皺眉,隻挑了肉吃,正把剩下蘿蔔夾到花無缺的碗裡,花無缺一記眼刀過去,“不許挑嘴。”
江小魚悻悻地收回筷子,悄聲說:“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蘿蔔,快幫我解決一下。”
“不行,三餐五谷各有益處,你方才已吃了許多葷腥,正好用蘿蔔解解膩。”花無缺好言好語地講着,“你昨天也答應過不再挑食的。”
江小魚盯着碗裡的蘿蔔看了片刻,仍是下不去嘴,“……你還是殺了我吧”
花無缺搖搖頭笑了:“不過幾塊蘿蔔而已,哪有那麼誇張?記得吃完,别浪費。”
江小魚閉着眼咬咬牙吃了一塊蘿蔔。
他正喝着茶想解了嘴裡的苦味,旁邊一桌的人突然拍桌站起,揪着另一人的衣領吼道:“你胡說什麼?!”
“我何時胡說了?明明就是你們天曜閣偷了我峨眉派的劍譜還不敢承認,看着人模人樣,其實都是僞君子!”
江小魚被突然的争吵聲驚得嗆了一口水,等他緩過來轉頭一看,争執的兩人是連澤和一名四十有餘的中年男子。
江小魚用手肘碰了花無缺,“哥,那個人是誰啊?”
“是天曜閣閣主丘長風。”花無缺猶豫了一下,又道,“那名年輕男子……我不清楚,看裝扮應該是峨眉派的弟子。”
“我知道,是神錫老道的弟子連澤。”江小魚順勢偷偷夾了塊蘿蔔放在花無缺的碗裡。
“你們認識?”
“開席之前見的。”江小魚心道他果然沒有發現,又多問了幾句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嗎?”
花無缺搖搖頭,“我們靜觀其變吧。”
這時一名身形略胖、打扮豪氣的男子突然靠過來說:“小兄弟不知道吧,這天曜閣與峨眉派的恩怨,少說也有二十年了。天曜閣閣主丘長風原本是峨眉弟子,與神錫道長是師兄弟,後來丘長風脫離師門、自立一派,卻沒有自己的武學劍宗,許多劍法典籍還是他以前從峨眉派偷出去的呢。”
江小魚奇道:“那這峨眉派沒有清剿叛徒的規矩嗎?”
“有是有,隻不過丘長風叛出師門時峨眉派正遭大難,等到一切恢複如常,天曜閣已小有名氣,無法撼動了。”
花無缺問:“前輩是何人?為何對峨眉派和天曜閣的事如此了解?”
“老夫是落雲山莊莊主林言,我跟神錫道長可是多年的好友啊。”林莊主笑得一團和氣。
“在下花無缺。”
“江小魚。”
“原來你們就是江小魚和花無缺!真是後生可畏啊!”林莊主突然樂不可支,朝一旁的女子席位招招手,同時其中的一位姑娘也向他點了點頭,露出羞怯的笑容。
江小魚看這兩人好似打啞謎一般。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那兩人吵的更兇了,隐隐有動手的架勢,其他人在一旁勸和卻毫無作用。
丘長風已然面紅耳赤:“是你們峨眉派技不如人,如此空口白牙誣陷别人!神錫道長的弟子都如此不堪嗎?看來峨眉派才都是些小人吧!”
連澤倒是雲淡風輕,不為所動:“幾個月前的論劍大會,天曜閣是怎麼赢過峨眉的,在場的諸位都清楚,你又何必惡人先告狀呢!”
語罷,周圍人都在議論紛紛,大緻都認同連澤的話。
“連澤,莫要放肆。”神錫道長聽到動靜,朝這裡走來,“今日是老夫的壽辰,各位都是客,何必非要争個高下呢?孰是孰非自有定數,不用多費口舌。老夫要去閉門修煉,由我的弟子們來招待各位,大家吃好喝好!”
座下一片歡呼聲。
江小魚捂嘴暗笑:“這話一聽就是在罵天曜閣,不過天曜閣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一見到神錫老道就乖乖閉嘴了。”
“天曜閣本就心虛,又有神錫道長親自發話,自然不能再說什麼。”看了會熱鬧,花無缺沒注意到碗裡多出來的蘿蔔,直接夾了往嘴裡塞。
江小魚使勁憋着笑,假意問他:“哥,你知道論劍大會的事嗎?”
花無缺道:“從未聽說過。”
“我知道。”黑蜘蛛默默聽了許久,終于理清是什麼事了,“前幾個月的論劍大會,本來大家都看好峨眉派為勝者,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個天曜閣少主,打敗了峨眉的大弟子。但後來有人發現,天曜閣在賽前服用了些增長功力的藥丸,不過這也無從查證……總之赢得十分不光彩。”
江小魚嗤笑了一聲:“天曜閣的功法從峨眉而來,但掌門人學藝不精,肯定打不過别人,也難怪他們要使些手段。”
自神錫道長出面調停之後,宴席上安靜了許多,習武之人耳力自是不差的,此刻江小魚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丘長風的耳朵裡,他本就心有不甘,這下更是怒不可遏,“臭小子,你說什麼!”
“嗯?你在叫我嗎?”江小魚回頭看他,一臉無辜狀。
丘長風愣了一下,強壓怒火道:“小子,老夫勸你一句,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我有說錯嗎?”江小魚大笑着朝另一桌喊話,“連澤兄,你們峨眉的廚子該不是廚藝不精吧?否則這一大桌子菜,怎麼還堵不住某人的嘴呢?”
連澤也笑:“江兄莫要說笑,不是我們廚藝不精,而是丘掌門嘴太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