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無奈地歎了口氣，“小魚兒，我沒有那個意思……”

江小魚道：“我知道，十幾年的習慣，突然打破了，總要恍惚一下。”

花無缺飲了一口茶，心裡發虛：“是我……定力不足。”

花無缺從小便養成早起練功的習慣，不管風雨寒暑，從不懈怠，可今早卻破了例；更要緊的是，讓他破例的緣由着實說不出口，絕非君子行徑。

總之就是——年輕氣盛，情不自禁，白日荒唐了。

過後花無缺冷靜下來，一時頹然，仿佛大受打擊。

江小魚險些以為他要翻臉，戳了戳他手臂說：“花無缺，明明被欺負的是我，怎麼你像被調戲的良家婦女？”

花無缺偏頭，嘴唇在他額發上親了一下，“累不累？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

江小魚搖頭，“都快中午了……哎你今天居然陪我躺到這麼晚？”

……

這便是花無缺同自己置氣的原因。

從以往一成不變的生活裡跳出來，一下子适應是很難的，所以人要學着改變。

可有些改變已經出乎意料，甚至無法控制。

江小魚握住花無缺空閑的左手，“我也有責任，原本答應你早起的，保證下不為例。”

花無缺扣住他的指尖，神色舒展，“無妨，不用為我強迫自己。”

“放心好了，我最講究個自在，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江小魚眸光微沉，正色道，“哥，習慣隻是習慣而已，别讓那些束縛你。”

花無缺垂眸沉思，一言未發。

江小魚知道他有心結，對移花宮、對從前的生活并不能釋然。一朝颠覆，便是他也有些恍惚，迷蒙中以為自己還在惡人谷，可一睜眼，看到的是讓他安心的歸處。

半晌，花無缺道：“我明白了。”

他沉思的時候，江小魚正在對付一個雞翅，那廚子手藝很好，江小魚吃完雞翅，說道：“不過練功的确很要緊，我應該向你學習，可你方才的意思好像是不那麼需要我陪你一起，那就算了。”

“需要，”花無缺聲音很輕，“需要的。”

江小魚挑起眉梢，打量他。

隻聽花無缺又道：“也不用每天，哪日想睡懶覺了，我陪你。”

江小魚一愣，忽然覺得好笑，花無缺也不知他為何如此高興，忙低頭用飯。

之所以笑，隻因江小魚在他剛剛的話裡品出一些莫名的傻氣，而後便是說不上來的心酸。移花宮宮女衆多，除了侍奉起居，就像木頭一樣杵着，有沒有她們并無太大分别。

其實……他隻是孤獨太久了，想有人陪着。

花無缺一時不敢直面他灼熱的視線。

……

江小魚“不務正業”的本事，也在于能躺在床上捧着一本戲文一動不動看半個時辰。

花無缺坐在一旁，輕歎一聲：“若是你将與姑娘搭話的心思分一半在練功上，當初也不會受那些苦。”說的是他們初見的那段時日。

江小魚動手翻過下一頁，大喊冤枉。

花無缺：“……”

中午吃完飯後還要經過茶攤，姑娘又叫住了他們，說下次來喝茶可以折讓一成；而後在書店裡逛了會兒，言語間意外得知說書人的故事也是從這裡買來的，江小魚就順手搜羅了三五本；再後來在家門外碰見了鄰居李嬸的女兒，又給些銅闆買了挂面和肉菜，對方說過些時候送來。

上至四十婦人，下至未及二八的女孩，他都能說上話，聊得開。

江小魚道：“動動嘴就能省錢，不是挺好。”雖然花公子不差錢，也不能随便散。

花無缺“嗯”了一聲，坐到他身旁：“但願如此。如果你真和她們說的多了，我才要難辦。”

“你這人……” 江小魚丢下書，并指為掌要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

花無缺向後一躲，抓住他的手腕，揶揄道：“當真是懈怠了。”

江小魚忿然，一用力按着花無缺的肩倒在床上：“我不是都答應你了，從明天……後天開始。”

這般改口一回，沒什麼說服力了。

“我認真起來能讓你吓死。”他又道，“銅先生把我關起來的時候，我看武功秘籍兩個時辰沒喝一口水。”

花無缺一怔，好容易想出的幾個字散得一幹二淨，隻剩下些許茫然：“我……”

江小魚身子向前，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花無缺将将要起來的情緒突然被打斷了，“小魚兒……”

江小魚摟住他，這次吻得重了一些。

他性格跳脫，卻總能細緻地照顧自己的情緒，讓人感到溫暖熨帖。思及于此，花無缺不禁莞爾，嗓音溫潤惑人：“怎麼還不讓人說話了？”

“就不讓。”

說話時溫熱的氣息貼着耳廓，讓花無缺從頭到腰麻了半邊，隔着衣服緊貼的身軀像要燒起來似的。

“小魚兒哥哥——”

院子外小姑娘嘹亮的聲音打破了旖旎的氛圍，花無缺猛然醒過神，看向緊掩的房門。然而下一刻就被江小魚轉過臉，貼住額頭，“花無缺，不要看外面，看我。”

花無缺注視着他的眼睛，用手護着他的頭，一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将他臉頰邊的一縷發絲别在耳後，随即覆上了唇緩緩深入，勾纏着換來回應。

屋外小姑娘又喊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便說把東西挂在了手邊的梧桐上，大聲叮囑他們記得拿。

“唔唔……”

江小魚使力推開花無缺，臉龐泛着紅，“我要去拿東西……”

“我來。”花無缺翻身下床，含笑地看他一眼，轉身推門出了屋子。

一小會兒的功夫，回來就看到江小魚躺在床上盯着帳頂遊神，花無缺走過去，見他也看向自己，眼睛一眨一眨的。

花無缺看得心裡喜歡，彎腰低下身子靠過去，江小魚嘴唇微動，也緩緩合上了眼睛，然後一個輕柔的吻像羽毛似的從額頭擦過。

花無缺親過人之後，一派坦然地順走江小魚之前看的書，坐在椅子上信手翻閱起來。江小魚跟過去倚在他身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然而隻一眼就忍不住笑起來。

“花無缺，你的書拿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