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又吃又睡,是豬。”花無缺說得一本正經。
江小魚頓時樂不可支,喜笑顔開道:“那你就是養豬人!”
“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然後……”花無缺嘴角揚起一點弧度,“一鍋炖了。”
江小魚認真琢磨了會兒話裡的深意,歎道:“可惜,我是魚。”
“魚居于水中,各有境遇。”花無缺道,“江河廣闊,卻重重危機;溪流安适,卻狹小囹圄。隻願你不論生在何處,都猶如北冥,入海為鲲,在天為鵬,扶搖直上,莫之夭阏。”
花無缺話不多,也不大會甜言蜜語,卻最是溫暖真摯。
江小魚心頭一熱,朝他勾了勾手,對方以為他要起身,便靠近稍許拉着他,誰知江小魚拉着他的手一用力,幾乎撲進花無缺懷裡,花無缺的另一隻手向後撐了一把,才堪堪坐穩。
“這麼投懷送抱,感動了?”
等了會兒沒聽到回答,花無缺用指腹蹭了蹭江小魚頸側的肌膚,低聲問:“在想什麼?”
“花無缺,我……”江小魚有很多話要說,臨門一腳卻洩了氣,“我餓了。”
花無缺聽得直皺眉。
傍晚他們在坊市邊逛邊吃,雖然沒有坐下來用晚膳,但也都吃飽喝足的。
“我要吃鍋子。”
花無缺不由得歎氣。
方才一點沒有說錯,貪吃貪睡,真是……
·
結果還是去吃了鍋子。
牛肉鍋熱氣騰騰,冒着香氣,令人食指大動,江小魚面前的油碟裡放滿了紅彤彤的辣椒碎,肉片裹滿了紅油塞進嘴裡。
花無缺拿着筷子看了一會兒,将手邊一碟麻醬推到他面前。
“晚上少吃點辣的,又像上次一樣嗓子疼。”
“沒有的事。”江小魚說的信誓旦旦,夾了藕片蘸上辣油和麻醬。
店家端來兩碗奶茶,用帶口音的漢話講了幾句祝福語,說是免費贈予給客人的。可惜他們這幾天見了奶茶就反胃,讓給換成了白水。
招待完最後一桌客人,店家也提前打烊去過節,整個坊市不複白日的喧嚣,二人徑直穿過草原,朝帳篷的方向走。
在進帳子前,江小魚聽到隔壁傳來的歌聲,調子溫柔悅耳,有些熟悉。
駐足聽了片刻,回到帳篷裡,他問:“你聽到歌聲了嗎?”
花無缺點頭:“可能是草原的民謠。”
“以前惡人谷有個很會唱歌的婆婆,她每天下午都會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編竹筐,唱的就是這個調子。我跟着她聽了幾天,然後去找屠姑姑,”江小魚摟住花無缺的胳膊,故作神秘地問他,“你猜發生了什麼?”
“你讓她唱給你聽,但她不同意。”
江小魚苦着臉:“非但不同意,還揍了我一頓,屁股都開花了。”
花無缺抿唇笑了笑。别看小魚兒說得輕松随意,聽到歌聲那一瞬的神情,分明是懷念的。而他又何嘗不羨慕,從前在移花宮的生活太過寡淡,想要說些趣事,還得搜腸刮肚半日,也未必有意思。
肩膀重量一沉,思緒回籠,江小魚的下巴搭在花無缺肩上,唇瓣幾乎蹭到耳垂,“方才在草原,你問我在想什麼,我說餓了,是騙你的,想聽實話嗎?”
花無缺“嗯”了一聲,微微偏頭,聽到耳畔的聲音:“謝謝你。”
原本已經做好準備,以為他會說些輕言調笑的話,或是什麼不着邊際的,忽然鄭重地道謝,倒像是驚吓。
花無缺退開半步,疑惑又驚奇的眼神瞧了他半天,“這是怎麼了?”
江小魚瞪大眼睛,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什麼怎麼了,有那麼吓人嗎!”
花無缺擡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好端端地突然道謝,是挺吓人的。”
江小魚哼了一聲:“那就作妖給你看。”
說完,他強勢地貼了上去,将人推到床邊,幾乎是壓着對方的姿勢,挑起花無缺的下巴,眼中笑意流轉:“如此單純無知的小白花就在眼前,自然要好好亵.渎一番。”
花無缺渾身一抖,蓦地攔腰收緊手臂,翻身将他壓在懷裡,刻意吻得很深很重,堵着對方口腔,氣息都是亂的,聽到江小魚悶哼的鼻音也沒有放,好像要把以往溫柔克制的熱情全部釋放。
腰上的手勒得有些緊,江小魚被吻得頭暈目眩,喘着氣問道:“你幹什麼……我又不會跑。”
“收妖。”花無缺松了些力氣,嗓音顯得低沉。
江小魚想,那也要将你這大尾巴狼妖一并收了。而且越來越笃定,從前花無缺被親一下都能臉紅,全是裝的。
“你說那時候我對你避之不及,後來因為約定又變得有恃無恐,是不是很糟糕?”他斟酌着又補了一句,“當時你是不是在想,江小魚也不過如此?”
冷不丁的一句話,氣氛霎時變得凝重。
江小魚自信又自卑,在他眼裡,除了自己沒有人足以和花無缺并肩。
但也永遠忘不了那個月夜,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懦弱,無力到讓自以為心動過的姑娘用那樣的方式來救他。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成長。
那一點自卑的情緒,偶爾會冒出頭來,比如現在。
花無缺眼眸微垂,方才顯露的洶湧情.欲變得平靜溫和。他認認真真看着江小魚,幹燥的手掌撫在對方腦後,從發絲摸到耳垂,“确信打敗敵人之前,保護好自己,你沒有錯。”
江小魚覺得有些意外,才高興了一下,忽然又皺起眉頭:“你答非所問!”
花無缺思忖少頃,回答說:“好吧,曾經确實那樣想過。”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沉默。
正等着江小魚的反應,就見對方貼過來親了親他的唇,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是這樣!我也罵過你好幾回,扯平啦!”
花無缺:“……”
“你猜我第一次見你時在想什麼?”
那時江小魚躲在石柱之後,看着白衫少年執劍破空而來,衣袂飄飄,長發被劍風揚起,又無聲地劃過肩頭,那一瞬間好似撥動了他的心弦,震顫不已。
分明隻有須臾,卻像是過了很久。
“我在想,這小子可真神氣啊。”
“如果我親他一下,他會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