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知悉真相,有些唏噓。花無缺道:“早上姑娘與我們見面時,為何要撒謊?”
薛泠道:“為了我娘的名譽,也怕冒犯了長姐。如果你們不肯相助,我就不必說那麼多。”
小魚兒又道:“那你為什麼又肯說了呢?”
“因為誠意。早上我無法保證你們會幫我,比起這些内情,手足相争更簡單也更可信。此刻哪怕你們不來問,動手前我也會告訴你們的。”
薛泠提裙跪了下來,懇求道:“請你們殺了阿穆格。”
花無缺急忙扶她起身:“姑娘的誠意我們明白,隻是你為何會找上我們呢?”
“我去過中原,聽說過你們的事,憑你們的智謀和武藝,能用最小的代價解決這件事。而且移花宮也在雲南,向友派求助,應該……是可以的。”薛泠自知理虧,手指絞着衣擺,緊張地看着他們。
小魚兒嘴角抽搐兩下,一時不知該誇她還是罵她,“薛姑娘,你把鐵心蘭藏哪兒了?”
“溫泉山莊廚房後的木屋裡,和我娘在一起。”
意料之外的答案,卻也合情合理,早上他們就在那個山莊見面,竟玩了一手“燈下黑”。小魚兒和花無缺看向對方,四目相交,皆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一絲苦澀。
*
天一閣建在山腰處,“刺殺”的花園在東南角,圍牆外就是山壁。冬天的夜晚,寒風刺骨,侍從提着燈,阿穆格打完一套拳法,又在花園裡慢慢散步。
“寒冷可以磨煉意志,生活得太好時,要讓自己經受一些痛苦,方不失清明。”
侍從答了聲“是”。忽然一陣風吹過,熄滅了燈罩裡的蠟燭。
“去換一個。”阿穆格揮手讓侍從離開,自己留在花園裡。
侍從走後不久,靜谧的園子裡,傳來不同尋常的腳步聲。阿穆格握住袖中的短刀,一回頭,來人白盔白甲,手執長槍,戴着銀白面具,赫然是畫像中三朵神的裝扮。
阿穆格冷哼一聲:“裝神弄鬼。”
三朵神提起長矛向他刺去,被躲開後又迅速地自側面劈打,接連反掃、紮槍。短刀是阿穆格最趁手的武器,每次都能精準擋住矛頭。再次避開一擊,他刻意拉近距離,長矛便失去了優勢。
“戰神阿普三多居然不擅用長槍?”阿穆格冷笑着,舉刀朝面具刺下,想要看看那人的真面目。
“三朵神”回身後撤,轉手刺出一招回馬槍,然而他實在不會用長槍,這招竟然刺偏了,被阿穆格握住槍身,動彈不得。
“三朵神”小聲罵了一句,趁着兩人對峙,借力折斷槍杆,拿着後半段木棍躍到一棵光秃秃的矮樹上。
“阿普三多,不會饒恕奸惡之人。”
面具下說話的,是小魚兒,他本就少用武器,更沒用過長槍,本來隻是陪他玩玩試試深淺,差點失手。
與此同時,二十名天一閣弟子舉着火把将花園團團圍住,有火光的映襯,小魚兒才看清他猙獰的表情。
阿穆格站在樹下,抱臂仰視他:“何為奸,何為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有錯嗎?”
小魚兒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壓着嗓音顯得比寒風還要冷,在這夜色中倒真有幾分真神降臨的意思。
“禾步玉珍為何人所害?是誰對薛瀾的馬動了手腳,令她墜馬?薛珉昏迷不醒,又是誰所為?這些,你敢承認嗎!”
外圍的弟子長随聽令行事,此刻雖巋然不動,心裡卻已暗自打鼓,琢磨這些事的真假。
“承認又如何?不承認又如何?”阿穆格一躍而起,手作鷹爪伸向三朵神的面具。
小魚兒舉起木棍朝他手肘猛地一敲,靈活地蹿到地面。阿穆格吃痛咬牙,怒氣更勝,手頂短刀正面劈下,小魚兒仰頭躲閃,趁對方反握直刺的間隙,以木棍直接他的招數,瞬間打落了他的短刀,又接連幾下砸在他軀幹上,最後一擊時,木棍竟然斷了。
阿穆格後撤幾步,抹掉嘴角的血:“你的木棍再厲害,打得穿甲胄嗎!”
“在家裡穿盔甲,你有病吧!”小魚兒不再刻意裝嚴肅。他一暴露本音,阿穆格的眼神就變得分外狠毒淩厲,如同餓狼盯着瀕死的獵物。
這讓小魚兒想起幼年時那些動物,動物渴望生存,而人的欲望比他們多的多。一個人被欲望侵蝕過頭,就和野獸沒什麼區别。但阿穆格終究不是野獸,他是人,比野獸高明很多的人。而且這樣的人,往往更孤注一擲。
小魚兒和他沒有交集,沒有仇恨,來到這裡的初衷隻是解救友人,現在又多了一層仗義執手,這些感情注定他不夠狠。
而勝負往往就在這麼一瞬間。小魚兒低頭看了眼插在心口的匕首,鮮血洇染白甲,他的聲音悶在面具下:“兩件武器,你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