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隆隆駛過白雪霭霭覆蓋着的山地,一路向北。
被精緻裝飾過的車廂在行進間微微晃動,走廊上的風鈴發出細微的響聲。
陳荀略微踮起腳,把挂在高處的風鈴取了下來。
仔細看才知道,風鈴表面還刻了鸢尾花的形狀,交疊着印在雪花紋路上。
這種精緻的小東西,對陳荀一向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更何況,這種款式的小風鈴,她以前從未在任何集市上見過,因而越發喜歡。
許蘇溢對陳荀這種“順手牽羊”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唯獨楊念楚停下了腳步,在陳荀即将把風鈴收進口袋裡的時候攔住了她:
“你在幹什麼?”
陳荀被抓了個現行,依舊理直氣壯:
“沒什麼。”
楊念楚看着陳荀的眼睛,溫柔一笑,緩緩伸出手。
陳荀反應也快,及時把手背到了身後,側身一躲,避開她往前走。
楊念楚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你是想寫檢查了。”
陳荀咬了咬牙,回過頭,故作可憐地說道:
“這點小事,老師也要在背後打我的小報告?”
楊念楚搖了搖頭,笑了一下,上前握住陳荀的手腕,輕輕地掰開她的手指,拿回風鈴,物歸原位。
她見陳荀還是站在原地,那冰冷的眼神活像是要就地揍她一頓。
她覺得好笑,于是順口逗她道:
“執行條例第39條,你背一下?”
陳荀:……
她最讨厭背那些條條框框的廢話,也最讨厭别人拿這些廢話,作為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壓她。
對上楊念楚的視線,陳荀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我讨厭你。”
楊念楚聽見了,卻也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輕飄飄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陳荀回頭,又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隻風鈴,才轉身跟上楊念楚的腳步。
站在1034房間門口,陳荀跟列車的保潔員打了個照面。
她穿着灰色的保潔服,推着一個裝滿了床單的小推車,正要從陳荀身邊經過。
隻是短短一眼,陳荀就發現了端倪。
那個保潔員的手,手心朝上,是反着長的。
受異能量感染的影響,異能體的身上,除了重瞳、瘢痕之外,還有一些明顯異于常人的特征。
陳荀掃了一眼,隻見許蘇溢已經進入了1035房間,關上了門,因而走廊裡所發生的一切,不會影響到房間裡的其她人。
事不宜遲,陳荀來不及跟楊念楚報備,轉身就跟了上去。
趁其不備,她将異能體推入走廊旁的洗手間裡,一個過肩摔,利落地按在了地上。
洗手間的門開着,随時有被發現的風險。
陳荀不多廢話,反手拎起手槍,單手上膛,打算速戰速決。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是被脅迫的嗚嗚嗚……”
保潔員抹着眼淚,一味求饒:
“我不會跟着它們動手的。”
陳荀才懶得聽這些大同小異的辯解,她隻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解決掉安全區内的異能體,降低異能量值。
至于是怎麼被異能量感染的——
和她有什麼關系?
“等等。”
楊念楚站在門口,聽見了保潔員的話,及時開口:
“先别開槍。”
和陳荀不一樣,她之前的工作,有機會接觸很多感染者的卷宗。
那些感染者雖然已經被異能量感染,但并未完全異化,與異能體的本質區别,就是保有最基本的理智。
所以,她們可以成為管理局打入感染區的寶貴線人,為日後與感染區的鬥争,留下一線斡旋的生機。
可是,對于陳荀這種執行員來說,無論有沒有完全異化,隻要她們存在,就會對區域的異能量值産生影響。
為了消除隐患,斷不能留。
因此,陳荀隻是回頭看了她一眼,不予理睬。
情況緊急,楊念楚阻攔失敗,隻能在陳荀扣動扳機的瞬間,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往旁邊一帶——
陳荀踉跄了一下,手一晃,險些撞進楊念楚懷裡。
子彈貼着保潔員的耳朵擦過,幸而毫發未損。
陳荀冷着臉,瞪了楊念楚一眼:
“你要幹什麼?”
楊念楚檢查了一下保潔員,确認沒有受傷後,把人護在自己身後,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陳荀,你又違抗指令。”
她回頭看了看保潔員,輕聲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怎麼被感染的?”
陳荀握着的手槍甚至都沒有收起來,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楊念楚,你到底要幹什麼?”
陳荀生氣了。
楊念楚心想。
可是,出于保密原則的規定,執行員沒有局長特别批準,不能知道感染區線人的存在。
即便,楊念楚知道陳荀極大概率不會洩密,也不能僅僅用她的信任,去賭這個要用無數生命承擔的萬一。
她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對陳荀豎起一根手指,語氣溫柔:
“你現在還不能知道。”
陳荀冷哼一聲,少見地沒有頂撞回來。
其實,在楊念楚把人護在身後的的時候,陳荀就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或許是時空管理局保密事項。
但陳荀出于職務立場,她不理解也不認可楊念楚的這種做法。
她眸色沉了沉,看向楊念楚:
“如果安全區被摧毀,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楊念楚隻當沒聽見,她讓保潔員脫下身上最外面的那件制服,遞給陳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