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楚搖了搖頭,輕聲笑了一下,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她站起身,勾了勾手指,示意陳荀先跟着自己出去。
陳荀冷笑一聲,經過許蘇溢身邊時,輕飄飄地擲下一片紙條。
她分明沒有任何暗示,但許蘇溢還是心有靈犀地彎着身子,看上去像是在掩面而泣,實則是将紙條不動聲色地偷偷拾起。
而等陳荀關上房門,她才低下頭,看向手心的紙條:
“有她在,我不能留下把柄。對不起,委屈你了,回去一定好好補償。”
字寫的端端正正,看着就知道陳荀的道歉不是敷衍。
許蘇溢吸了吸鼻子,她此前對楊念楚與陳荀的關系并不了解。
關于那件事的庭審,她沒資格知道太多内情,間或捕風捉影地聽别人說起,也拼不出一個完整的真相。
隻是從陳荀的态度捉摸,許蘇溢才大體有所猜測罷了。
說到底,她還是對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有着更高的信任。
陳荀一直被指責冷血無情,但那是對待敵人,迫不得已。
紙片的最下端,寫着一行很小的字,是陳荀在行動組中慣用的字體,往往用于傳遞密信:
“安全區内所有成員,集合。”
……
列車微微晃動的走廊裡,陳荀與楊念楚面對面站着,眼神如膠似漆地糾纏在一起,卻是一句話也沒開口與對方說。
她們明明應該有很多話說。
可陳荀每次一看向楊念楚的眼睛,都不知該怎麼開口,但又總覺得,自己好像需要說點什麼。
一來二去,她往往會溺在那雙眼眸中,沉默很久。
最要命的還是庭審那天,陳荀聽着公訴人句句犀利的指控,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證人席上的楊念楚。
那眼神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陳荀被她看得莫名覺得心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口氣沒喘上來,連想好的腹稿都忘了個幹淨,聽得辯護人姐姐直皺眉。
她原本不想這樣的……
此時此刻,還是楊念楚率先打破沉默:
“你要給小許一點時間,接下來還有其她能用的人嗎?”
陳荀冷冷地哼了一聲,接道:
“我的人,老師管得還挺自然。”
“關于這件事後續的處理,你不允許插手。”
楊念楚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的人,是應該聽你的。”
“不過……”
陳荀眨了眨眼,已經預料到了她要說什麼:
“我要交一份紙質報告給你?”
楊念楚移開視線,柔聲說道:
“你知道就好。”
“不少于一萬字。”
陳荀咬了咬牙:
“我不寫!”
楊念楚看了過來,目光中帶着一點無奈的笑意:
“随你。”
“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跟管理局中的監察老師們,如實上報你的情況。”
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果不聽話,自然有比我更嚴厲的懲罰等着你。
陳荀的氣焰一戳就散,她垂下頭,冷笑道:
“算你狠……”
“我告訴你,打小報告是可恥的!”
楊念楚伸出手,或許本來是想捏捏她的臉,但最終也隻是淺嘗辄止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言歸正傳:
“那你想怎麼辦呢?”
陳荀被她一來二去的一打岔,完全忘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順着接了下去。
提起方才修改過的計劃,陳旭低頭去拿口袋裡的地圖。
隻是一瞬的錯漏,陳荀沒有看見楊念楚的目光落在她左手的一處疤痕上,神色像是憐憫,又像是哀恸。
擡起頭,陳荀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不自在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你……你别這麼看我,要做什麼?”
她受不了楊念楚的那個眼神,隻能硬着頭皮解釋道:
“是有一回,異能體下手狠了點,我也大意了,所以才留了疤,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楊念楚輕笑了一下,重複了一遍:
“很久以前?”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什麼都不記得就好了。”
陳荀沒聽懂,隻感覺莫名其妙,冷聲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過隻是短短幾秒的失控,楊念楚很快就恢複過來,神色如常,看起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聽完陳荀簡要的彙報,想了想,斟酌着提出了五點意見。
陳荀從腰間抽出一支智能筆,覺得不合理的挨個反駁,确實是自己沒想周全的,也欣然接納。
楊念楚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在想:
要是她們能永遠這樣——
她做什麼都願意。
可是如今,隻有談起工作上的安排,她才能與陳荀和諧相處,陳荀也不會動辄對她冷言冷語,出言頂撞。
這算是……她咎由自取嗎?
楊念楚眸色暗了暗,清清嗓子,說道:
“如果你确定接下來的任務時長在10小時以内,我就傳訊要求準備穿梭艙的落點。”
陳荀擡起頭,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我要求一并處理其它事情呢?”
楊念楚知道陳荀指的是什麼,便不再說話,耐心地等她說完:
“關于這個安全區的探員,你知道多少?”
陳荀毫不客氣,她知道楊念楚是探員出身,所以才有意這麼問。
楊念楚皺了皺眉:
“你懷疑,是探員的問題?”
陳荀的分析倒是沒有錯。
時空管理局對任務中槍支的管理,有着嚴格的規定。
特别是安全區的行動,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沒有上級批準,不得持槍行動。
但是,探員例外。
她們是潛伏在安全區中的情報點,身邊往往危機四伏,而探員的培訓難度很高,合格率每年都很低,如果不加以保護,會帶來額外的用工成本。
故而,探員身上,随身攜帶迷你手槍,子彈數量少,也沒有裝消音器,隻有在特别緊急情況下防身的一個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