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莊雪依還在讀高一。
年後開學沒多久,因為時晏即将畢業的緣故,學校裡開始瘋傳他的微信号。
雖不知真假,她還是想辦法搞到了手。
驗證通過後,先翻朋友圈。
隻一條去年五月的“生日快樂!”,配圖是他的照片。
莊雪依因此認定這就是他的微信。
零零散散聊了大半月,鬧了出烏龍。
才知道原來不是他,而是他的同班同學兼好兄弟秦宇恒。
秦學長對她印象不錯,不等她開口便爽快地把時晏微信推給她,并提前給她打了劑預防針:他的心思從來隻在學業上,最近又專注于備考海科大,大概率不會理她。
思前想後一番,莊雪依還是選擇暫緩,隻時不時點開那張名片觀摩。
以至于頭像裡那個身穿7号球衣奔馳在青草地上的少年,時常代替他出現在她夢裡,意氣高昂地喊着他個性簽名上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莫負光陰!
一段時間後,大概四月上旬的樣子。
從秦學長那,她又得到一條新消息。
每周六吃完晚飯,開始雷打不動地到西教學樓五樓最裡間的自習室寫作業。
連續三周,一次都不見時晏的影子。
她卻發現這地的好處。
地處偏僻,周圍綠植稀疏,蟬鳴聲也少。
自習室裡的其他人,不多,都像是學霸般的人物。除筆尖落在紙面的沙沙聲、偶爾幾句低聲交談,再無其他雜音。
莊雪依在這樣的環境待久了,專注力和成績得到大幅提高。
期中考時,一躍成為班級第二,第一次沖進年級前一百!
她美滋滋地繼續每周六的自習,心裡仍期待能有機會遇見他。
隻是時間一久,慢慢便覺得不大可能了。
直到五月中旬。
六點半進教室,莊雪依背着包,照常到四組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坐下。
九點半,手機準時在口袋震動。
她關掉鬧鐘,對着數學試卷上的倒數第二題,繼續冥思苦想。
轉了許久的筆,靈光一閃,突然開竅,“唰唰唰”落筆解出來。
再看最後一題,沒想到更難!
稿紙上寫寫劃劃,腦袋都快想穿,竟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壓軸大題的幾排小黑字,在她眼裡仿佛變成一團亂糟糟、纏成球的頭發絲。
根本無從下手。
莊雪依晃了晃發暈的腦袋,撐額閉目,冷靜片刻再睜眼。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心不甘,情不願,但也隻能先回家。
坐起身,按動筆帽準備收東西時,耳旁響起熟悉的聲音:“這題超綱了。”
清亮而富有磁性,如泉水淬在玉石。每周一升旗儀式時響在耳畔,又無數次回蕩在她夢裡。
不用擡頭,莊雪依都知道是他。
心撲通撲通亂跳,臉也開始發熱。
她呆呆地“啊”了聲,瞬間想起三天沒洗頭發。恨不能回到出門前,把那個偷懶的自己狂扁一頓。
“不過結合你剛剛這幾個思路,繞一下還是能解出來。”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落在她剛才那張稿紙,點出三個地方。
莊雪依看去一眼,大半的心思都惦記着自己的頭皮會不會油得很明顯?
小半的心思則放在他幹淨透亮的指甲殼上,愣了會神,才好似經過一番思考般應聲:“這樣嗎……”
他拿起筆,按下筆帽,在稿紙的空白處寫公式。
彎腰低着頭,離她有些近。
她的心不由越跳越快,臉也越來越紅。
呼吸不自覺放慢,感覺快要窒息一般,腦袋暈乎乎的,眼前都開始冒星星。
到這份上,還在後悔沒洗頭發,擔心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看……”
他寫完後,放下筆開始講解。
距離再次拉開,莊雪依得到喘息的機會。
緩過神,恍恍惚惚聽着,猛然想起包裡好像有口罩!
見他講得認真,不敢太大動靜。
偷偷摸摸把手送進抽屜,探入帆布包,果然摸到一隻!
拆開戴上,整個人輕松一大截,這才仔細看向稿紙上的公式。
沒一會,他聲音停下,她仍是雲裡霧裡。
指着第一個套用的公式,提溜雙狐狸眼,茫然望向他,“這裡……不太懂。”
他耐心地又講解一遍,她感覺有點思路。但還是像霧裡看花似的,不那麼明朗。
眉頭緊鎖,努力消化,視線死盯在第三步。
“把這兩個地方連起來看。”
他又指點一句。
莊雪依緊跟着快速思考,終于撥雲見日,興奮地一拍手,眉眼挂笑,“原來如此!”
話音落,正欲奮筆疾書,忽而記起時間。
環視右側一圈,發現教室裡隻剩他們倆。
“很晚了,快回家吧。”
他提醒一句,擡步離開。
“謝謝學長。”
她對着他背影誠懇道謝,目送他走出自習室。小心折好他寫過字的那張稿紙,放進帆布包的内口袋。
又收拾完其他東西,背上包剛一轉身,發現他正站在前門口。
她愣了下,還沒開口,聽見他問:“有家長接嗎?”
莊雪依搖頭,手指指向右面,“我就住附近。”
“我送你吧?”他單肩背着包,往裡跨了步,等在開關旁,“你一個人不安全。”
“謝謝學長!”
她又驚又喜,低頭壓着瘋狂彎起的眼角,快步跑過去。
剛出教學樓,十一點的鐘聲響起。
一聲一聲,撫平她躁動的心。
夏夜涼爽的風,吹過他,帶起一股好聞的青檸味,鑽入她鼻尖。
又拂起她發絲,盤旋飛舞。
路燈熄了一半,星月無光。
夜色幽深的回家路,有他陪伴,在她心裡,如金光鋪灑的水面般閃閃發光。
随處可見的火焰木,翠綠葉子間,已冒出幾瓣橙紅的花,襯得這個夜晚越發惬意浪漫。
唯一美中不足是她沒洗頭,錯過和他正式認識的好機會。
莊雪依想起這一茬,愉悅心情都被破壞。
不過很快便釋然,留心周圍的一切,想同這晚的奇遇一起深深刻進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