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的暖色壁燈散發出淡淡的光,與窗戶外的萬家燈火、繁星點點形成鮮明對比。雨聲漸停,寂靜越發明顯。
溫然一言不發,手掌蓋住嘴巴,濃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裡晦澀的情緒,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打在桌面上,流出如同敲打鋼琴鍵一樣的悅耳聲音。
于白一坐在對面,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溫和,眼角眉梢盡是慵懶。可是細細看去就會發現那雙眼睛裡滿是侵略性,仿佛一個餓極了的人正盯着面前鮮豔的紅燒肉。
溫然隻感覺自己被火舌包圍,他放下遮在嘴巴上的手掌,問道:“……試什麼?”
于白一舔了一下有些幹涸的嘴,身體往前傾,輕聲說道:“試……”
“叮鈴鈴——”
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這一旖/旎的氛圍,溫然垂眸看着來電人。
他的手機平放在桌面上,于白一自然也看到顯示屏上的姓名。
——于白令。
溫然任由鈴聲響動,最終還是決定挂掉電話,還沒有動手,電話自動挂斷,就在挂斷的下一秒,電話再度響起。
誰都沒有說話,寂靜的屋子裡隻剩下嘈雜的電話鈴聲。
一個是前男友,一個是雙胞胎哥哥,誰都不好給出意見。
最終還是溫然打破了這個尴尬的一幕,他同于白一抱歉,随後起身抓起電話走到走廊接電話,助聽器磕在牆壁上發出細小的聲音。
他還沒說話,于白令先說話了:
“……你沒有把我拉入黑名單,是不是代表着你還愛着我。”
溫然身心俱疲:“于白令,不要那麼幼稚好不好?”
他們不是談了幾個月,而是談了整整七年,糾纏的地方太多,不是那麼容易厘清的。
他們=是情侶,更是高中同學,他們的交際圈重合的地方太多,所以上次拉黑之後就又取消了。
而且他做事并不喜歡做太絕,情緒上頭任性一下,冷靜之後意識到分手這種事給彼此留一個體面是最好的。
溫然冷靜道:“如果你想要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我不介意。”
電話那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于白令斷斷續續的聲音才傳來:“你都不會傷心的嗎?”
溫然:“你出軌的時候有想過我會傷心嗎?于白令,我們不要再車轱辘的糾纏了吧。”
說完,溫然幹脆利落的挂掉電話,他煩躁的蹲在地上,碎發掃過潔白的脖子,一分鐘後他站起來,靠在門口冷靜的看向于白一:
“試什麼?”
“試菜。”
于白一尴尬的拿起菜單:“其,其實我是說這裡有一道叫心口長花,名字還挺特殊的,要試試嗎?”
溫然不爽的看向于白一。
……該說不說,這就是兄弟吧,這種遇到事就會下意識的逃避是怎麼回事。
他感覺現在的場面就是一對甜蜜的小情侶,已經互訴衷腸了,房間訂好了,東西也準備好了,氣氛正濃的時候:
這人一把抱住自己,甜蜜的說:“我就蹭蹭,不進去。”
然後他還真不進去了!
介于于白一的态度,他決定怒上一怒,毫不留情的說:“那是甜菜根雪媚娘,你要吃?”
于白一:“……”
聽着有些詭異啊,還是不了。
他其實不是沒有察覺到溫然的怒意,隻是他太過小心翼翼,如果不是萬無一失的話,他不會直白的跟溫然告白。
畢竟隻要話不說破,他總是有辦法守在溫然身邊。
死皮賴臉也好,陰暗觀察也罷,都有可以競争的餘地。
見溫然怒而離開,于白一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機找到于白令,現在總要打探一下這兩人的關系現在是什麼情況。
*
溫然怒上一怒後還是生氣,所以心不在焉的在超市裡買甜食,決定撫平受傷的心靈。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道聲音從身後傳過來,他轉身看去,來人正是淩時。
淩時此刻雙眼通紅,身上套着大一号的短袖,顯得他更脆弱了,整個人如同狂風暴雨中的凄苦小白花一般悲慘,他柔弱的喊了一聲:
“然哥。”
淩時表面裝得柔弱,實則心裡恨得滴血,就算他費盡心思讓溫然和于白令分手了,但是于白令心裡也一直在心心念念着溫然,自己隻是追問一點他就會惱羞成怒的離開。
所以他隻能忍下。
就在今天,他發現于白令一直心不在焉,于是多加試探,得知于白令和溫然通過電話,他隻是追問一下電話内容,于白令就對他不耐煩起來。
肯定是溫然說了什麼。
在于白令那裡吃癟,他隻能來找溫然。
“然哥,”淩時變本加厲,向前期期艾艾的走了一步,“我從小到大父母都不管我,隻有哥一個人關心我,我沒有家教,所以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界限。”
“我一直想對你好,但是似乎總是不得要領,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跟我說,不要和哥鬧矛盾呀。”
……這家夥在說什麼呢,溫然一臉莫名其妙,怎麼搞得自己像是加害者一樣。
晚上的超市人流量不少,愛看熱鬧也是所有人的天性,不少人聚在一起吃瓜議論。
淩時先發制人,并且裝得一副柔弱的模樣,自然惹得不少同情,溫然被這些破事整得更加心煩。
按照他的性格,自然是幹脆利落的和淩時保持距離,不過他想到于白一之前處理這些事的手段。
打架他可能不行,但是演戲他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溫然調整臉上的表情,露出了一副大度包容的表情,他溫柔的說:“沒關系,我理解你。”
淩時:“?”
淩時了解溫然,不僅樣貌是清冷的,性格也是清冷,冷靜自持的他一向不會跟自己多加糾纏,沒想到溫然突然說出這句話。
他眼睛裡包着的淚水突然沒有可以發揮的地方。
溫然:“小時候我耳朵殘疾,所以也有很多人不喜歡我,所以我很理解你的。”
“我和那人分手也不全是因為你,隻是我覺得那個人不值得,當然了,我知道他對你的溫柔,所以就算你現在要去追他我也沒關系的。”
“我自己一個人度過這一切已經習慣了。”
溫然雖然說得委婉,但是圍觀的衆人已經聽出牽扯在兩人之間的那個人的事,立刻興奮了起來。
淩時深吸一口氣,知道溫然已經足夠放過他了,要是真的将他和于白令的關系捅破自己肯定會被衆人指責,但他不甘心,繼續說:
“我和他的關系你誤會了,哥他隻是溫柔了一點。”
“是嗎,他對我都沒有那麼溫柔過,”溫然黯然神傷,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我知道的,不被愛的才是小三,我祝福你們。”
說完,溫然也裝出一副受傷但是大度的模樣,他的皮相本來就非常優越,隻是平時不愛搭理人所以顯得冷漠,可是真的裝起柔弱自然能惹得不少人心疼。
更何況隻言片語間就已經表明一件事,溫然的對象出軌了,并且出軌的還是淩時,出于人們樸素的道德觀,所有人投向淩時的目光不是那麼友好。
溫然把大度人設進行到底,他溫柔的走上前,輕拍淩時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他,表面裝得溫柔實際上輕聲說道:
“如果你再來打擾我,我就把于白令搶回來……你知道的吧,我可以做得到的。”
淩時死死咬牙。
溫然這句話捅破了他的幻想,于白令從來就不是他能夠搶來的,隻是溫然放棄了他。
他恨不得撕破溫然和善的臉,但是現在他已經惹了衆怒,審時度勢的他隻能說幾句幹巴巴的軟話就離開了。
溫然大獲全勝自然高興,隻是圍觀群衆還在,于是繼續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将手裡的東西付款後就離開了。
也正是這樣,溫然對于白一的怒氣稍稍減輕了很多。
算了,也可以原諒一下。
第二天下午。
餘宇澄興奮的給溫然打電話:“看到我給你發的照片了嘛,哈哈哈,這次我旅遊了遇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家夥哦。”
溫然漫不經心的随口糊弄一句,問道:“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我已經在你家門口了哦。”餘宇澄背着旅行背包,看着面前的大門口,驕傲無比,“我還把那個朋友叫來了,哈哈哈哈。”
溫然:“……”
他單知道餘宇澄不靠譜,沒想到那麼不靠譜,他頭疼的下樓,果然,門口站着的不僅是餘宇澄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穿着闆正的西裝,帶着一副金絲眼鏡,顯得非常正經,看見溫然,他的神情明顯一頓,但是很快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