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陰雨連綿的黃昏,懷素完成任務後匆匆趕回,雨水順着她的發梢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
可她卻不知,等待她的将是怎樣的命運,公子鬼卿将她叫到面前,交給她了一個新任務,也是最後一個任務,公子讓她潛伏在燕綏之身邊,密切關注燕綏之的一舉一動,伺機殺了他。
他說:“鸱,這是我讓你替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此趟危險程度極高,事成之後我就放你自由。”
他又問懷素是否願意為他付出去這趟?
“公子什麼意思?”懷素心中一空,蓦然産生不好的預感,于她而言,最危險的時刻終于到來,公子是不要她了嗎?
她聽到公子鬼卿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帶着不容拒絕的冷意:“這最後一趟,我要你潛入羅生門,潛伏在門主燕綏之身邊,待到時機成熟,殺了他。”
話音未落,公子鬼卿已走到懷素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懷素的目光與他相撞,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睛讓人依舊心動不已,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人心入冰底。
“鸱,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他語氣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我與他之間,終有一死,所以,你得幫幫你家公子我啊,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懷素緊咬下唇,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公子鬼卿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遲疑,微微歎息,語氣軟了幾分:“我知道你不喜殺戮,等這件事結束……”他頓了頓,目光深邃,“我便放你自由,我向來言出必行。”
他知道的,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如今也是一樣的,隻是她從未料到,他竟然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歡殺戮,卻還是把她練成了他手裡的一把刀。
這難道就是在乎與不在乎的區别嗎?她雙眼發酸,終于,眼淚還是不争氣的撲簌跌落。
她忽然很想問他,問問他,如果最初他先遇見的是舒姝,他是否還會這樣對待她?還有他真的就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嗎?
懷素這麼想着,也确實問出口了。
“公子,若你最先遇見的是舒姝而非我,你也會将她變成你手中的刀嗎?你會讓她終日面對這些腥風血雨嗎?”
公子鬼卿顯然沒料到懷素會如此發問,一時怔住,懷素與舒姝,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時至今日,他仍能清晰記得初次見到懷素時的模樣,那時的她,稚嫩中透着一絲妩媚,膽小怯懦,如今,她變成了這個氣質冷豔,殺伐果斷的女子,這一切都是他親手塑造的結果,他對現在的她感到滿意,卻又隐隐覺得哪裡不對,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十分困惑。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舒姝是個活潑靈動的姑娘,與她相處時,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的懷素,和舒姝在一起,他感到真正的放松,姐妹倆看似容貌相似,實則性格迥異,想到這裡,他緩緩開口。
“不會。”
短短兩個字,懷素知道了答案,她笑了,這是五年來公子鬼卿見到她笑得最明媚的一次,他感覺有些事情,在不受他控制,在慢慢逃離他掌心。
公子鬼卿聽到懷素說:“公子,你是不是覺得殺手都是沒有心的?罷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你賣命了,哪怕是付出我的命。”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目光凝視着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男人,這個她曾全心全意追随的男人。
見他沒有回應,懷素又鄭重其事地說道:“公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待舒姝,讓她永遠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永遠不要讓她卷入谲詭城的腥風血雨中,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舒姝了,請你善待她,不要像對我這樣,她不像我,是個殺手。”
公子鬼卿蜷了蜷指尖,嗓音沙啞,隻回了一句話:“好,我會護她周全。”
懷素愣住,眼尾泛紅,卻已無淚可流,語氣平靜得近乎淡漠:“我一直想問,這麼多年,我在公子心中,究竟算什麼?”
良久,懷素聽到他緩緩道:“鸱,你一直是我手中最完美的傑作,是我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
懷素擡頭看着他,仿佛剛才的悲痛欲絕是一場幻覺,她又換回從前冷靜的鸱,她看着他,像是認識了一輩子,又像是從不認識。
她目光中帶着一絲陌生的疏離與淡淡的哀傷:“我為你辦這最後一件事,從此你我兩清,兩日後,我将前往羅生門,這一别,公子,我們便真的各自兩寬了。”
真能一别兩寬嗎?
懷素心中并無答案,但她清楚,此刻他們之間的羁絆已如風中殘燭,随時可能熄滅。
谲詭城與羅生門,西州兩大敵對勢力,彼此争鬥多年,谲詭城的殺手分為八等,從低到高依次為‘鸱、鸮鸺、鹠,螽、蟁、蟊、蠹’,等級越高,實力越強,皆由暗夜閣精心訓練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