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甯靖遠的話,四周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他們說: “顧家的二小姐,竟是個殺人兇手,隻因嫉妒孿生姐姐,故而放火殺人,将好好的紅事變成了白事。”
他們說: “隻因顧家大小姐要嫁給甯世子了,才被顧二小姐記恨。”
他們說: “隻因顧二小姐命犯天煞,注定孤獨終老,姐姐是天鳳凰命,才會遭其嫉妒。”
他們說: “隻因甯世子抛棄了顧二小姐,她才會蓄意情殺……”
顧妤被扇了兩個巴掌,耳中傳來耳鳴的嗡嗡聲,以及顧太傅怒不可遏的怒吼聲。
“顧妤,你怎麼敢,那可是你的姐姐!”
“我沒做過。”顧妤被顧父的兩巴掌打得口吐鮮血,可她的語氣依舊堅定,話落,緊接着,又是兩個巴掌落下,“你這個災星,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嗎?你姐姐對你那般好,你怎忍心如此害她。”
“咳咳。”
顧妤咳嗽了兩聲,她擡頭平靜地望向顧父,口中始終重複着先前那三個字。
“我沒做!”
顧太傅被氣得渾身發抖,顧母則抱着棺椁痛哭:“姝兒啊,是娘害了你啊,早知道你妹妹如此,當初我就該在她尚在襁褓之時将她掐死……我的姝兒啊,若你能活過來,娘什麼都答應你,娘什麼都依着你啊……”
“呦,顧太傅,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男子的聲線沙啞慵懶,卻又有着說不出的魅惑,一襲紅衣,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他的長發烏黑如墨,披散在肩頭,宛如一匹黑夜中的潑墨畫卷,嘴唇薄而紅潤,帶着幾分邪惡的媚态和輕狂,似乎在嘲笑着世人的愚昧無知。
此人正是當朝太子宋鶴卿,亦是顧姝生前最讨厭的人之一。
府内四百餘人,無一不是面色凝重神帶悲傷,前有顧父顧母和甯靖遠哭得肝腸寸斷,後有凄慘無比落魄的自己,顧妤見到來人,心髒忍不住輕顫。
然而,唯有他,一進門便唇角上揚,笑得肆意張狂。
宋鶴卿他竟穿着紅衣笑着進靈堂!
顧太傅被氣得臉色發紫,雖心中惱怒,卻也隻得跪地請安,強壓怒火道:“太子殿下,您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何事?”宋鶴卿挑眉輕笑,語調慵懶輕浮,“自然是前來祭奠我這位新逝的堂弟……那尚未過門就死了的夫人啊。”
顧太傅沉下臉:“太子殿下,若今天您是來鬧事的,還請您離開,這裡不歡迎您,請吧。”
宋鶴卿輕“啧”一聲:“顧太傅,怪哉,同是來祭拜,大家都來得,堂弟也來得,為何獨獨就孤來不得?”
顧父被怼得啞口無言,氣的跳腳,“太子殿下,你應該清楚,姝姝在世之時,最讨厭的就是您,您如今何苦來作踐于她呢。”
此語一出,宋鶴卿眼神變得深邃,他将目光移至靈堂中的牌位,随後眉梢一揚,嘴角微翹:“顧太傅此言,甚是有趣,孤是來祭拜顧姝的,何時作踐于她了?”
“你你你……”顧父伸手指着,“你”了半晌,也未能“你”出個名堂來。
甯靖遠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面色悲戚地說道:“太子表哥,如果你是因為我的原因,又或者是因為我父親的原因,才會如此鬧場,那我向你道歉,還望太子表哥能還姝姝死後一份安甯。”
宋鶴卿冷笑一聲:“就憑你們?也配讓我如此?”
顧妤瞧着眼前這出鬧劇,心中覺得甚是可笑,父親說錯了,甯靖遠也想錯了,宋鶴卿此人,出身富貴在天,天性狂傲,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但唯有顧妤知曉,雖說他和顧姝相看兩相厭,可他實則是喜歡顧姝的。
因為有一次,宋鶴卿喝得酩酊大醉,跳進丞相府,恰遇在花園中的顧妤,顧妤當時對他的出現極為震驚,他呆呆地看着她。
顧妤當時被他盯得惱怒,遂道:“太子殿下,您在看什麼?”
宋鶴卿并未作答,而是喃喃道:“婼婼,你真美啊,美得那般遙不可及,令我求之不得,又放不下……”
婼婼是顧姝的小名,宋鶴卿把她當成了姐姐,也是那天,顧妤才知道,原來當今的太子殿下竟然喜歡顧姝,一直不對付的兩人,卻是他遙不可及的夢,往後的日子裡,顧妤不止一次看到他二人之間的糾纏。
思緒回籠,隻見宋鶴卿坐在棺椁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待到喝完第七壇,他用力朝堂前擲去,缸裂瓦碎,酒香殘留一地,顧太傅和甯靖遠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随後,便聽宋鶴卿對着棺椁緩緩說道:“顧妤,如你所願了,往後你再難見到孤了,你可稱心了?”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淚光,伸手指着棺椁,似笑似哭,“罷了,孤就不在這裡惹你眼了。”
宋鶴卿臨走之前,看向了顧妤,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緒,讓顧妤猜不透,也看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