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那時起,她便清楚了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地位。
不期待,便不會傷心。
大概是自己出神過久,待顧妤回過神來,卻發現宋鶴卿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趕忙低下頭,說道:“殿下,若是沒有别的事,小女就先告辭了。”
事實上,宋鶴卿對顧妤并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隻知道她是顧姝的妹妹,平日裡話很少,也不愛強出頭。
就在這一刻,陽光為她勾勒出一層柔和的輪廓,他突然發覺,顧妤垂眸時睫毛輕顫的樣子,竟有幾分像極了顧姝年少時的神态。
似乎是想起了他和顧姝之間的愉快往事,以至于那天顧妤離開時,宋鶴卿對她說話的語氣都格外溫柔。
他說:“好,路上小心。”
…
思緒回轉,顧妤不清楚宋鶴卿為何要選她,在顧姝去世的這一年裡,顧妤什麼都沒有得到,唯二得到的兩樣東西,便是甯靖遠無盡的報複,以及顧父顧母的肆意打罵。
如今,難道連宋鶴卿也不願放過她嗎?
旁人豔羨顧家恩寵,殊不知這道賜婚讓顧妤受盡了傷害。
她與宋鶴卿的婚期也定在了七月初七,顧妤隻覺得荒唐,是為了讓她膈應嗎?離世一年之久的人,至今依舊被衆人念念不忘,銘記在心,時刻提醒着她顧妤活得有多麼可悲!可歎!可笑!
大婚當晚,
醉酒的宋鶴卿徑直闖進婚房,一同進來的還有太子府的婢女阿楚,他全然不顧門外奴仆的阻攔,以及那尚未關上的房門,伸手便要去挑開顧妤的衣衫。
他身着大紅色婚袍,面如冠玉,一雙風情潋滟的桃花眼,如今卻死氣沉沉地盯着顧妤看,他手上雖做着有傷風化的動作,但他的眼神中卻沒有任何起伏。
顧妤心中咯噔一聲,雖有害怕,但還是故作高傲,假意帶着幾分調笑的口吻問道:殿下深夜造訪,又做出這般動作,莫不是想與妾身共度春宵?”
聞言,宋鶴卿那寬大的手掌輕輕撫過她的臉頰,顧妤隻覺他的手滾燙,那股熱意從手上傳至臉上,她微微掙紮,卻被握得更緊。
在這一瞬間,宋鶴卿像是透過她在看着另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誰,大家心裡皆如明鏡。
宋鶴卿醉意見醒,很快便反應了回來,他又恢複了往日那混世不羁的模樣。
隻見他慵懶地一笑,緩緩開口道:“你是顧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春宵一刻值千金,孤自然要到訪。”
在這大婚之日,顧妤被宋鶴卿當着婢女阿楚的面,折騰得不輕,渾身酸痛,身上更是布滿了青紫的痕迹。
阿楚在房間裡聽得面紅耳赤,卻始終不敢擡頭看上一眼,畢竟,阿楚比較惜命,沒有太子殿下的許可,她是絕對不敢擡頭的。
…
婚後的生活,并不像顧妤最初想象的那樣,會是在宋鶴卿無休止的折磨中度過,除了在床笫之事上他會肆無忌憚外,其餘時候,宋鶴卿對她倒是不錯。
這種好,顯得虛幻缥缈,像是一場夢,這也是顧妤内心的真實感受。
就如同此刻。
宋鶴卿的聲音不帶絲毫多餘的情感,他放下手中的書,擡頭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
顧妤走到他身旁,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這裡坐。”
顧妤滿心疑惑,但還是規矩地坐下,随後便聽他問道:“可識字?”
這個問題問得頗為勉強,對于自己剛娶的妻子是否識字都還不清楚,可見他對她的關心有多少,顧妤覺得有些可笑,點了點頭。
“會識字。”
宋鶴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矛盾,太傅家的女兒,不管這個女兒如何?怎麼可能會大字不識一個呢?
之後,宋鶴卿便和她聊起了古今中外的名人和詩集,這些内容,對顧妤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畢竟,在太傅府時,那些人雖不喜歡她的存在,但在讀書寫字方面,倒也未曾虧待她,她無事可做,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着書在看。
那時,唯一對她好的祖母尚在人世,她老人家常常打趣她,說她再這樣下去就要變成書呆子了。
宋鶴卿發現顧妤讀的書不少,對她也是誇贊不已:"你書讀得多,讀書能明理,孤很喜歡。"
話音剛落,他的眼神忽然飄遠,唇角笑意微斂,"不像她,素來對讀書毫無興趣,你這般便很好。"
殿内燭火輕輕搖曳,将"她"這個字眼映照得格外清晰。
顧妤垂眸盯着青磚上的光影,這是成婚以來,宋鶴卿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顧姝。
說不清是何種心情,對于他的誇贊,顧妤并未上心,隻是面無表情地聽着,權當耳旁風,畢竟她深知,宋鶴卿喜歡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大概他嘴裡想誇的人,也不會真的是她,從他宋鶴卿嘴上說出來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誰又能看清呢?
總之,顧妤是看不透的。
可能是因為她的表情太過于無動于衷,宋鶴卿察覺出來了,他攬着顧妤的肩膀問道。
“怎麼?不開心嗎?”
宋鶴卿這話問的,讓顧妤不知如何作答,她甚至想朝他翻個白眼,再回他一句,自己簡直開心到極點,是不是還得放串鞭炮普天同慶一下?
平心而論,顧妤是真的不太想和他有過多的牽扯,若是能相安無事一輩子,也挺好的,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宋鶴卿不會是她顧妤的良配,奈何身份地位懸殊,顧妤隻能好聲好氣的對他柔順應道。
“妾身沒有不開心。”說實話,顧妤特别讨厭這個自稱,可惜不得不喊,她沒有顧姝在他心裡的地位,可以不看身份,随意自稱。
她的回答,似乎并未讓宋鶴卿滿意,他的手捏住顧妤的下巴将其勾起,使她的臉正對着自己,二人的目光完全對視,他卻突然笑了。
“顧妤,孤發現你的嘴似乎也很硬,讨厭孤嗎?你這人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倒是在床榻上的你,那時候的你,神情真是動人,與你這張清冷的面容着實相配。”
很快,顧妤便被宋鶴卿抱進房内,她的身體猶如一葉扁舟,在浪潮中起伏沉淪。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顧妤,看着孤。”
顧妤不肯,始終将頭偏向一側,宋鶴卿早已沒有了耐心,他用力扯過顧妤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我說讓你看着孤。”
顧妤雙眼迷離地望着他,她為何不願看他?
因為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神總是透過她看向别人,這讓顧妤感到惡心。
顧妤心裡想着,這日頭好長啊,何時才能完全黑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