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咔,結束。”随着關機聲響起,秦靈韻端着的架子松散下來,身後震天的吼聲刺激耳膜,認購業主正逼迫金華庭建築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出來。
雙方劍拔弩張,肢體語言越來越誇張,眼看着就要打起來。
秦靈韻被夾在中間,受了幾下錘打,費了好半天勁才鑽了出來。
李洛垣護着攝像機,提起直播包,拉着秦靈韻遠離災難現場。
台裡的采訪車都被調去北陽城洪北區,聽說那裡出了一件嚴重的刑事案件,于是他隻能和秦靈韻坐公交車來城郊出現場。
像他們這種電視台的小透明,被分到的采訪任務不是阿姨求助供暖季管道作響,就是路面結冰影響交通。
這一次的爛尾樓事件,已經算是大一點的新聞了。
秦靈韻歎了口氣,“好想去報道刑事大案啊。”回台裡的公交車車窗漏風,兩個人用身體擋住直播包。
耳畔響起王制片的怒吼:“你們要是把設備弄壞,找個地方跳河,不用再回來了!”
李洛垣解下自己的圍巾,包在秦靈韻頭發上。
兩個人都考上了仙桃大學的新聞學,李洛垣第一名,秦靈韻吊車尾,感謝仙桃一高和曲嘯嘯三年的折磨,不然憑秦靈韻的腦子,怎麼可能考得上?
李洛垣的小姨是北陽市電視台編導,畢業後替他在台裡安排了實習的工作,而秦靈韻卻是在校招的過程中,被電視台簽了下來。
兩個人都很驚喜,撒着歡抱在一起回到北陽市。
老許和老秦也結束了異地戀,重新搬回了家。
除了......許靈芝,高考三分之差,錯過了首都京大,去了南方星海交通大學,畢業後留在星海市,進了一家電力央企,并且留任了星海交通大學的名譽教授。
秦靈韻素來知道她這個老哥,頭腦好,成績牛,但如今才真正發覺,天才和凡人之間,着實是有壁壘。
每當這時,她就會原地打滾,鼻涕眼淚亂飙,“老許,老秦,這公平嗎?你們大兒子是天才!小姑娘是蠢材!黑了心的夫妻倆,偏心!”
老秦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鏡,瞪了她一眼,“我瞧着你就不錯,很有自知之明。”
氣的秦靈韻像個陀螺一樣瘋狂旋轉。
老許笑了,“再轉快點,把客廳的地也擦一擦。”
許靈芝走了出來,從秦靈韻地上的角度能看到他筆直的下颌線。路過地上的障礙物後,一腳踩了上去,蹭了蹭拖鞋底的灰。
秦靈韻眼含熱淚,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獠牙,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雙腿雙手并用,活像隻深海八爪章魚惡怪。
許靈芝尖叫一聲,摔成大馬猴,一猴一章魚惡鬥三百回合。
老秦見怪不怪,躲去廚房,樂得清淨。老許路過,一邊一隻耳朵,把兩個人拎到不礙事的地方。至于他們兩個厮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隻有活下來的,才配做他們家的孩子。
公交車晃悠了一個半小時,下車時,秦靈韻身子一歪,扶着一棵樹就吐了起來。
吐完她腳步虛浮,幾乎是被李洛垣架回了台裡。
辦公室裡沒開燈,除了她倆和今晚導播外,幾乎所有人都去了“炙房”——一間信息交換中心,在這裡的每一間屋子都睡滿了人,全市各大電視台,外省駐派員,“包打聽”等。
在這裡你能蹲到一手的信息反饋,最新的新聞現場,最靈通的内部暗幕,身後的攝像編導随時待命,隻要有新款流入,随時都能接入實時播報。
大家都想搶到一手的爆炸新聞,鏡頭對準的,是屬于新聞人的狂歡。
初入新聞行業時的秦靈韻,是“炙房”的常客,每天枕着瓷枕入睡,生怕不小心碰壞了盤好的發型,每天隻睡四個小時,随時随地都要補妝。“包打聽”拿到新聞後,出高價者收購,其餘的鬣狗嗅到氣味,跟在後面狠狠撲了上去。
這樣高強度地拼了幾年,秦靈韻也報出了幾道“爆款”,比如前幾年的《化工廠己二腈爆炸——二十六人喪命》《工業油管清洗後灌裝食用油》等,讓她在午間新聞裡,有了一席之地。
“炙房”裡人聲鼎沸,北陽市城洪北區近日發生一場血腥命案,警方動作很快,封鎖消息迅速。
有人高價三個金餅——三萬塊,從包打聽那裡買斷了消息來源。
洪北區位于北陽市北部,堆積大量重工業,冶礦工廠,九十年代工業大清洗後,不少廠子走上轉型之路,同時,大量廢棄工廠無人收購,讓這裡變成了工業廢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