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忙着哀悼進度歸零的小弟值,在她腦海中大哭,甚至沒有關注外界發生的事情。
魚蘿和謝疏水走出病房,負責謝疏水治療團隊的周教授正在門口等候。他看見謝疏水後,匆匆走上前想要叮囑出院事項,卻在看見謝疏水懷中的花束後愣住了。
他驚訝一瞬,下意識緊張道:“謝少爺,您不是花粉過敏嗎?”
謝疏水身體病弱,因為哮喘的緣故,他居住的病房内總是一塵不染,對鮮花這類事物更是敬謝不敏,稍有不慎便會引發一場危機。所以謝疏水住院期間,醫護人員嚴防死守,從未出現過鮮花,沒想到臨出院了,被重重保護的謝疏水居然抱着一束花離開病房。
聽見周教授的話,魚蘿瞬間緊張起來:“老大你花粉過敏嗎?對不起我……”
魚蘿剩下的道歉被謝疏水打斷,他一如既往沉穩:“沒事。”
周教授見謝疏水往外走,連忙跟上勸道:“謝少爺,您把花給我吧,您這樣可能會引發哮喘。”
魚蘿見周教授和其餘幾個醫生緊張,一時間也有點無措,順着勸道:“老大要不你把花給我吧,我去把它丢掉。”
謝疏水神情淡淡,眼中沒有浮出絲毫驚訝,甚至還有閑心開了個小玩笑:“沒關系,我每天吃那麼多藥,一束花的時間應該還是有的吧?”
周教授卻不依不饒,皺眉不贊同道:“少爺您不要任性,你的身體和普通同齡人不一樣。您的免疫系統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免疫反應……”
謝疏水的臉色沉了下去,他不動聲色地看向魚蘿,果不其然看見對方臉上錯愕的神情。謝疏水能猜到魚蘿在驚訝什麼,她大概是沒想到他身體那麼差。
謝疏水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差,他也從未隐瞞過魚蘿。但他沒想過被揭開時,這一刻有那麼難熬。
有這麼糟糕嗎?他隻是收下了女朋友的一束花,魚蘿不知道他的過敏源,她隻是出于喜歡他送他一束花。
他必須扔掉嗎?
周教授言辭不認同,絮絮叨叨:“免疫系統的藥還沒有研發出來,您先是不顧勸阻強行想要出院,現在又跟過敏原同處一室,您這樣第二天就要重返醫院治療……您如果病發,誰擔得起責任?”
他看向魚蘿:“魚蘿同學,是你送的花對吧?謝少爺的身體你也清楚,你為什麼要送花,你難道不清楚病房從沒出現過這種東西……”
謝疏水制止了周教授接下來的話:“好了周醫生,魚蘿她不知道,她隻是祝賀我出院。”
周教授沉重道:“少爺您太任性了。”
謝疏水的心情有些沉重,更糟糕的在後面,他聽見魚蘿在短暫的沉默後,不安地說:“老大,要不我把花扔掉吧。”
“不用。”謝疏水加快步伐。
兩人走到樓下,謝家的司機已經等在原地。
上車後魚蘿還是盯着謝疏水懷中的鮮花,腦海中浮現周教授不贊同的話語,一時間她十分後悔自己送花的事了。她給領導送禮物都不知道對方的忌諱,身為小弟這也太失職了。
車上氣氛有些沉悶,魚蘿眨了眨眼,不安道:“對不起部長,我不知道你鮮花過敏,下次我不送了……”
謝疏水望向窗外,心情不斷下沉。
長久停留的醫院,周教授的話語,找茬挑釁的傅洲,擔憂的祖父,對自己置之不理放棄的父母……盡管他偶爾會在魚蘿的陪伴下,欣喜地忘記自己的身體狀況,但總會在某個時刻被拉回現實,被不斷提醒他随時可能他會死的事情。
最過分且讓他厭惡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魚蘿眼中,被她清晰看見。
他仿佛回到看見那隻淋雨的貓的天氣,開始自我憎惡般自暴自棄。
他挑了挑眉,反問道:“你怎麼還在介意這件事?不要聽周教授危言聳聽。”
魚蘿坐在謝疏水身旁,雨霧灑落在車窗外,兩人相隔不到一拳,魚蘿卻又覺得他們實際上離得很遠。
她茫然又有些擔心:“真的沒事嗎老大?”
謝疏水眼眸淡定地看向她,嗓音含笑,“不要緊張的魚蘿。如果我真正脆弱到像透明水晶,會因為一束花就會病發死掉,那将來不久我也會因為類似的無關輕重的問題死掉。這樣想來,現在死掉似乎也不可惜。”
謝疏水始終記得醫療團隊對他活不過25歲的斷言,雖然他從未流露過怨恨不滿,但他偶爾也會産生放縱解脫的危險期待。
聽到謝疏水的話,魚蘿的眼裡下意識流露出不贊成和擔憂的神情。她蹙眉反駁道:“但是這樣不對啊。”
謝疏水挑眉,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她:“有什麼不對呢魚蘿?如果一束花就能緻使我過敏死掉,我的生命如此脆弱,現在死掉說不定還會更省事一點。”
魚蘿認真道:“如果你真的因為過敏以及後面一系列事件死掉,那麼愛你的人會很傷心的。”
謝疏水卻笑道:“既然真正愛我,那他們在我死後便會注定傷心。我越早離開,他們便越會越早接受我離去的事實,越早解脫和遺忘。”
魚蘿覺得謝疏水今天怪怪的,感覺對方似乎是被周教授的話影響,似乎對自己生命變得無所謂起來。
她心中有點生氣,也不知是生誰的氣,于是她做了一件極其大膽的事情,她忽然起身撲到謝疏水身上,然後搶過對方手中那束花,一把扔到前排座位。
她聲音清脆,對司機說:“停車吧叔叔,老大不能聞花粉,我們把花扔掉吧。”
謝疏水看着趴在懷中的少女,錯愕愣住,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做。
魚蘿搖搖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隻要避開這束花,避開你生命中的所有潛在危險,你就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那些喜歡你的人,也就不會傷心了,他們會因為你多活一天,而更開心一天。”
謝疏水忽然問道:“你會因為我開心嗎?”
“當然啦。”魚蘿笃定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會哭死的!”别說為了任務和小弟年終獎,她和謝疏水相處那麼久,早就把對方當真正的朋友對待了,如果謝疏水出事,她肯定會難受的。
窗外天氣陰雨連綿,像謝疏水被反複拉扯的痛苦人生,此刻魚蘿的話就像是堅定的太陽,照亮了他的内心,他痛苦的内心也因此變得輕松起來。
他伸出手,第一次主動握住魚蘿的手,就像是握住了對方給予的勇氣。
在魚蘿震驚的目光中,謝疏水解釋說:“我不是不在意身體,如果是别人的花,我當然不會收下,但這是你送我的第一束花。”
魚蘿心中咯噔一聲,她看着自己被謝疏水握住的手,整個人都要顫抖起來了。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什麼叫别人送的不會收,自己送的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