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洄之其實也有點手足無措,他的手放在宋朝晖瘦弱的脊背上,溫熱的體溫就這麼隔着一層衣服燒着他指尖。
這幾日的相處讓他明白,和宋朝晖相處不異于與虎謀皮,僅管這時候他還乖巧地倚在他肩上,誰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一巴掌就扇過來。
顧洄之對剛剛自己魯莽的行為感到一陣後怕,剛才怎麼跟沒腦子一樣就上手了!顧洄之的另一隻手緊張地停在宋朝晖的腰側,心中暗暗祈禱宋朝晖别突然晴轉陰。
宋朝晖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顧洄之大着膽子松了手,卻發現那人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睡着的宋朝晖更像櫥窗裡擺着的漂亮娃娃了,濃密的睫毛在白淨的皮膚上投下一片陰影,紅潤的嘴唇像索吻似的微張,露出一點潔白的小牙。
顧洄之不禁看呆了,他原本隻是小心翼翼地拿了個抱枕墊在宋朝晖頭下,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的指尖已經沿着宋朝晖的五官在描繪了,顧洄之跟被燙了一樣,匆匆地把自己的手從宋朝晖飽滿的嘴唇上移開。
叩叩。
幾下富有節奏的敲門聲,顧洄之帶着對自己的惱怒去開了門,接過物業管家的外賣,他把外賣放到餐桌上,又來到沙發前看着熟睡的宋朝晖。
顧洄之的手窘迫地蜷起,好像這樣那半個指節就能擺脫不小心進入口腔溫暖滑膩的觸感。
嚴格來說,是被他的手指強硬侵入,宋朝晖還因此略微不滿地皺起眉頭。
誰家正經人睡覺是這個樣子?
顧洄之目不轉睛地盯着宋朝晖唇瓣上的暧昧水痕。他像是要把那手指掐進掌心一樣,蜷的更緊了。
顧洄之站在沙發和茶幾的小過道裡,剛伸手想把宋朝晖抱回他的房間,卻聽見宋朝晖嘴唇蠕動幾下,垂着的手忽然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
顧洄之以為他醒了,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等了一會他發現宋朝晖并沒有醒,但他手還是牢牢攥着顧洄之襯衣下擺,不願放手,他似乎還在嘀咕着些什麼。顧洄之俯下身,把耳朵湊到他嘴唇上,聽清楚後他如遭電擊,整個人飛速地起身。
宋朝晖喊得是沈則行的名字。他呓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顧洄之不用湊過去也聽得清楚,他聲調裡帶着幾分顧洄之不知道的怒氣。他喊了幾聲後就安靜下來,手也跟着松開。
顧洄之看着依舊緊閉着眼睛的宋朝晖,那幾聲斷斷續續的沈則行一直萦繞在他腦海中,像幽靈一樣攀上他的肩膀,最後又像毒素一樣悄無聲息地進入他的心髒。
顧洄之一瞬間身體發冷,他站在沙發前一動不動。
良久,他伸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宋朝晖似乎也被這清脆的聲音驚動,他翻了個身,咕哝幾聲。
顧洄之步履匆匆地回了房。
那紅棕色的木門合上沒十分鐘,顧洄之眉毛在眉心蹙成一團,又來到沙發前。他帶着火氣的動作在抱起宋朝晖的時候又變得盡量輕柔,他抱着他闖進那間主卧,魯莽把宋朝晖往床上一扔。
看着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人,顧洄之的尖牙野蠻地咬上自己的腮腔,直到嘗到一點血味,顧洄之才松了牙,把目光從宋朝晖身上移開,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間。
這次事情由每天清晨都擺在餐桌上的新鮮花朵作為結尾,顧洄之從宋朝晖強壓下來的翹起嘴角感覺出來,他這步棋并沒有走錯。
從那天之後,宋朝晖真正地閑了下來,他同顧洄之同吃同住,就連日常出現也總捎着他,賽車騎馬,海灘遊輪,宋朝晖大張旗鼓地帶着他在A市上流圈子裡露面。
大多數人見他第一面都會楞一下,不認識的沈則行是因為顧洄之實在不像是會屈于人下的樣子,而認識的往往互相對個眼神,就壓下心中的驚訝,親親熱熱地同顧洄之講話。
那親熱的勁頭讓顧洄之格外惡心,聞着他們身上烏煙瘴氣的味道,還不如賣乖似的倚在宋朝晖身邊。
顧洄之起初還有些羞憤,但周邊的人就算是打心眼裡看不上他,可面上的功夫也是足足的。
名利場上走一遭,又被宋朝晖金枝玉葉地養着,顧洄之衣着無懈可擊,風度無可挑剔,已變得同那些富貴少爺沒什麼兩樣。
他本就是個膽大妄為的瘋子,有一分的籌碼就敢下十分的注,鬥牌擲色時,一雙漂亮的眼睛都被金錢給照扭曲了。
二代們玩牌的籌碼通常是半個掌心大的銀币,他們并不談錢,金錢對他們來說隻是個數字,是沒辦法帶來刺激的。
輸的人不過是随便答應幾個赢家的要求,這更像一個有關面子的博弈遊戲。
顧洄之則是喜歡那種光滑的金屬觸感,一局結束後他面前的籌碼總是堆積如山,在那亮閃閃的朦胧銀面上,他野心家的貪婪面孔清晰可見。
很多年後功成名就的顧洄之面對采訪,年輕的記者問他,是如何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顧洄之腦海中浮現的便是那一枚枚亮閃閃的銀币。
顧洄之于這方面算得上一把好手,雖說是宋朝晖給了他上牌桌的資格,但就算此刻宋朝晖不要他了,顧洄之也能潇灑一生了——他不動聲色地把勝利送給别人時,總會得到對方心花怒放的饋贈。
成堆的銀币顧洄之往往隻揀幾枚留着,剩下的他總是微微一欠身,朝宋朝晖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就把籌碼全都送給了他的金主。
在金錢的魅力下,顧洄之自以為是地恍然大悟,為他的憐惜,喜愛,嫉妒找好了借口。
連帶着對沈則行的厭惡也有了正當的理由,隻不過是怕人回來搶走他的利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