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報道說今年是A市難得一遇的暖冬,宋朝遠說過也是這樣一個的暖冬,宋朝晖迎着初生的太陽發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啼哭。
僅管宋朝遠說在這樣不一般的冬天出生的宋朝晖一定也很不一般,但宋朝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德性,他也不認為一個溫度稍微高一點的冬天有什麼不一樣的。
可轉頭見到顧洄之的那刻他好像有點理解宋朝遠對暖冬的懷念了。
這個冬天溫度一定很高,不然為什麼血液怎麼會發燙一樣燒着我呢。宋朝晖飄忽忽地想着,他保持着手機抵在耳邊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着不遠處的男人。
比起宋朝晖呆楞的模樣顧洄之的每個動作都像精心設計過一樣,他圍着一條粗線的灰色圍巾,雙手插在咖色的羊絨大衣中,身後的路燈在此刻就像韓劇中恰到好處的打光,給他嵌上了一層毛茸茸的輪廓。
宋朝晖看着他耳朵上别着的白色無線耳機,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早知道也戴個耳機,這樣手就不用受凍了。
“你是不是操控了燈光?”宋朝晖盯着明亮燈光下的飄舞的小塵埃,沒頭沒腦地問。
顧洄之臉上淺淡的笑意越發明顯,低沉的聲音通過聽筒在耳畔響起,“宋朝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笨?”
宋朝晖頭戴的白線帽尖綴着一顆毛茸茸的小球,那小球一晃一晃的,顧洄之瞧見他說完這句話後宋朝晖不滿地皺起了凍得通紅的鼻子。
說過,很多人說過。
父母,宋朝遠,魏何衍,教他的老師,略帶歎息地說,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說,宋朝晖聽過很多道不同聲音說過,但他還是梗着脖子說,“沒聽過。”
顧洄之帶着懶懶的笑容不緊不慢地向宋朝晖走來,他在距宋朝晖三步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這樣的距離他們的聲音不在需要通過手機傳播,但沒人挂斷電話。
宋朝晖聽着顧洄之的呼吸聲,頭上的小球晃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顧洄之。
顧洄之微微側臉看了一眼柔和的路燈,他緊盯着宋朝晖,宋朝晖手機裡的聲音和顧洄之現實中講話的聲音重合。
顧洄之的聲音更低了,他問,“宋朝晖,我是誰?”
這一秒在顧洄之眼中拉的無比漫長,樹葉紋絲不動,空氣如玻璃般凝滞,随後他聽見宋朝晖嗤的笑了一聲,放下手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說,“顧洄之,你被凍傻了嗎?”
顧洄之依舊帶着那種散漫的笑容望着宋朝晖,他向宋朝晖靠近,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明明顧洄之的表情沒有改變,但宋朝晖總覺得他緊盯他的眼神透着幾分詭異的愉悅。
宋朝晖往溫暖的衣領裡縮了縮脖子,明明處在空曠的天橋上,他卻無端生出一種被人往角落緊逼的危險感覺。
“嗯,太冷了。”顧洄之來到宋朝晖身邊,摘下自己的圍巾給嚴嚴給宋朝晖圍上。
他系的有些緊了,宋朝晖細白的下巴從厚厚的圍巾中擠出來壓在灰色的毛線上,他有些别扭地感受着上邊顧洄之留下的體溫,然後扯松一點圍巾,哼哼唧唧地說,“你伺候人的功夫真是差極了,都要把我勒死了。”
顧洄之睨他一眼,輕笑着說,“我要是熟練,你怕不是又要不高興了。”
宋朝晖噎了一下,學着顧洄之把手搭在欄杆上。
此時煙花早已結束,人們擠擠搡搡地散開,宋朝晖不是很明白顧洄之在看什麼,但他覺得這個時候說話好像有點煞風景,但他又記着顧洄之剛剛指桑罵槐說他愛醋的仇,于是他沒安靜一會,說,“你怎麼會在這?難不成你為了我特意。”
他洋洋得意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你不是說你不是A市人嗎?怎麼還留在這?這些天你住哪?你今晚一個人來看煙花的?”
“後來覺得家太遠,你給我假又太短,便沒走了。”顧洄之的謊言信手拈來。
“你過年不回去你爸媽答應?”宋朝晖又問。
莫名的自尊心使顧洄之不願意在宋朝晖面前承認他破敗的家庭和不堪的過去,顧洄之略微遲疑一會,說,“有什麼辦法,那你給我多放幾天假?”
“不行!”宋朝晖條件反射地說,然後他語氣軟了下來,“我等會給你轉點錢,你給叔叔阿姨再買點東西吧。”
随後他想起剛剛被顧洄之略過的問題,不依不饒地問,“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你可不像這種湊熱鬧的人。”
顧洄之見瞞不下去,“你這個時候倒是聰明。”他正伸手理着宋朝晖弄太松導緻透風的圍巾,說,“和朋友一塊來的。”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隔着圍巾被宋朝晖咬了一口。
宋朝晖的反應是下意識的,他咬完立馬意識到自己的不得體,“我”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瞪着一雙質問的眼睛看向顧洄之。
“是賀将安。”顧在禾畢竟不是他親弟弟,以宋朝晖的性子他一定會鬧,所以顧洄之面不改心不挑地說,“他陪他女朋友來的,順路叫上了我。”
“大過年的,我就他一個朋友,我不去找他找誰,你又不能帶我回家。”顧洄之臉上的委屈跟真的一樣。
他說的也沒錯,宋朝晖腦子立馬發散到顧洄之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江灣公寓等他的畫面,他嘟囔幾句,便放過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