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宋朝遠對他也和顔悅色,宋朝遠有為宋朝晖兜底的能力,但是安分一點總比無法無天來的好。
江灣的房子有他的房間,宋家的别邸也有,這是宋朝晖經年累月讓他留宿的緣故。
他總是這麼說,“沈則行,你今晚留下來好不好?”,“好不好”聽起來頗有商量的意思,可沈則行一向把宋朝晖的話當作命令。
所有人都是這樣做的。
生日那天也是如此,他很早就同沈則行說過這事,提起這事情那天他很是不滿,同他抱怨着宋朝遠把他的生日弄成了一個巨大的商業晚宴。
這不是宋朝遠想不想的事情,到了宋家這個地步,擁上來谄媚的人就是如此之多,沈則行當時聽着宋朝晖充滿稚氣的話語,暗自失笑,可嘴上說着依舊是寬慰的話。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沈則行對留宿其實并無想法,總歸是兩人各睡各的房間,他其實并不明白宋朝晖對此的執念,但不用回到沈家對他也是好事一件,所以他從不推脫。
雖說宋朝晖熟悉的也就魏何衍幾個,可他是個極喜歡熱鬧的人,抛開他在宋朝遠舉辦的那場生日宴上的短暫露面,他十八歲生日也算是大鬧一場。
豪擲百萬包下的“夜色”二層俨然變成了一個人間天堂,A市有頭有臉的年輕一輩都來了,沈重安也在,他憑着的是沈家兒子的身份;沈則行也在,他憑着的是宋朝晖朋友的身份。
外邊的胡鬧完後,宋朝晖本想同魏何衍幾個親近的回宋家别宅再來一場,可幾個年輕人翻天覆地的玩了一個晚上也算筋疲力盡,便草草結束。
沈則行是不沾酒的,他是宋朝晖親口認下的朋友不假,他可以同宋朝晖坐下喝酒玩笑,那是因為宋朝晖允許。若人換成魏何衍幾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攙扶着迷迷瞪瞪的宋朝晖來到一樓的客廳,此時已是深夜,客廳并沒有點燈,隻有澄澈的月光兀自從高高的法式落地窗中照進來。
沈則行早料到宋朝晖今晚會大醉一場,故而他叮囑過伺候的傭人守着夜等他消息。他将宋朝晖妥帖地放在沙發上,随後就同傭人發消息,得到回複後便放下手機,坐在宋朝晖身邊等着傭人。
宋朝遠強大嚴厲,相較之下,沈則行在宋朝晖身邊承擔的角色才更像一個溫柔體貼的模範哥哥。
他其實本可以走的,但是他沒有,沈則行很多年後才意識到這點。
他記得那晚的月亮,霧蒙蒙的像圍了一層紗,叫人看不真切,柔軟的月光在宋朝晖細密的睫毛上,在這樣柔和的月光下,人的心好像都模糊錯拍了。
沈則行如同被月光蠱惑一樣俯下身去,在宋朝晖眼處落下一個吻。
雲霧徹底把月亮遮住了,月亮的魔力消失不見,沈則行驟然清醒,慌忙直起身子。
他沒在黑夜中等太久,沒過幾分鐘,傭人便趕來了,沈則行禮貌地同他們交代,仿佛剛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想來那一天晚上他并沒有睡着,所以才會有當初一番話。
仔細想想,宋朝晖是從十八歲後才大張旗鼓地喜歡他,為着他六月的随口一句想看雪落栀子,便興師動衆地往天上打了幾十炮降溫造雪。
可那雪很快就化了。
沈則行一直認為宋朝晖的偏愛就像六月飛雪,轉瞬即逝。
但他沒意識到,就算是轉瞬即逝,它也極其珍貴的。
亮起的手機屏幕因為長時間無人觸碰而自動熄滅,沈則行從回憶中驚醒,周圍的黑暗圍繞着他,就好像他重新回到了月光消失的那個晚上。
秋山那年沈則行十六歲,剛被沈家認回,那次救下宋朝晖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毫無私心,此後的一切都是步步為營。
現在也是。
他喜歡我是真的,可自始至終,我擁有的隻是那個晚上夜深人靜的五分鐘罷了。
沈則行重新打開手機,在撥号鍵盤上輸入一串他爛熟于心的電話号碼,電話呼出十五秒後被接通。
“朝遠哥,您好,我是沈則行。”他的聲音慢條斯理,“我想有些事情,您會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