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情對宋朝遠來說有些棘手,但還未超出他能力範圍,正如宋朝晖認知的那樣,除了生死,宋朝遠幾乎無所不能。
宋朝遠看着他弟滿是淚痕的臉龐,氣的不打一處來,他弟如今這模樣,竟比當初沈則行更甚,左右先讓那小子待他身邊吧,就當穩定情緒了。
先前沈則行那出已然給宋朝遠長了一番經驗,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宋朝晖心中仍有念想,他怎麼做也沒用,宋朝遠眼中精光一閃,想起顧洄之資料上的另一個名字。
是叫顧在禾對吧?
沒有關系我也給你整出點關系。
宋朝遠思忖過後,又問,“要是我讓沈則行回來陪你呢?”
宋朝晖低頭思考了一會,又擡頭對着他哥認真說,“你讓他回來吧,雖然我不用他陪。”
他這話講的無比自然,根本沒意識到顧洄之與沈則行在他這已經調了個位置。
宋朝遠緊盯着他,卻什麼也沒看出來,他隻得作罷,悻悻道:“好吧。任他顧洄之是條毒蛇,你哥我也拔了他的牙讓他乖乖在你身邊蜷着。”
宋朝晖卻不理會他,他低着頭像是在想些什麼,身邊安靜了好一會,他擡頭同宋朝遠複雜的眼神對上,又勉強地笑了笑。
宋朝遠問,“朝晖,你确定嗎?”
宋朝晖垂下眼眸,聲音微不可聞,“嗯。”
顧洄之來接他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宋朝晖哭過的狼藉模樣早已收拾好,他先前憑着心不願意顧洄之離開,可當他哥真應下來後,宋朝晖又是一陣迷茫。
宋朝遠有事情,接了個電話便匆匆走了。宋朝晖一個人留着屋裡等顧洄之來接他。
事情發生了就不可能當不存在,就像修補好的鏡子上永遠有着一道不可磨滅的裂縫。
他拖着步子走在通往大門的路上,遙遙望着顧洄之倚在車邊的身影竟生出了一股無端的膽怯,明明是顧洄之對不起他,但宋朝晖卻莫名害怕見到他。
先前宋朝遠所列的顧洄之幹的樁樁件件又浮現在他腦海中,眼前的顧洄之和他哥口中那個卑劣小人截然不同。
可這确确實實又是一個人。
宋朝晖的手搭在兜裡的手機上,不由自主地扣着手機殼上的玩偶小熊,他的指尖在小熊身上摸索着,最後停在了微微凸起的肚子處。
在玩偶的柔軟棉花中,一枚微型定位器正閃爍着紅光。
或許,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宋朝晖深深地吸了一口初春發冷的氣息,然後就這樣矛盾地朝顧洄之走去。
“你手很冷嗎?”
使宋朝晖回神的并不是顧洄之的詢問,而是指尖發燙的感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貼在車載空調的出風口上,顧洄之把空調打的太高了。
宋朝晖轉頭看向他,如若顧洄之此刻細心些,必能發現宋朝晖的不對勁,但他正憂心着宋朝晖剛剛異常的體溫。
顧洄之的手抓在宋朝晖細密柔軟的發絲中,白皙卻有力的手指在黑頭發中若隐若現,他的手微微一使勁,宋朝晖的額頭便同他的額頭貼在了一起。
宋朝晖的睫毛在顧洄之呵出的氣息下微微抖動着,他聞到了薄荷漱口水的味道,那是一周前顧洄之和他逛超市一起買的。
他又記起剛剛在宋朝遠那所看到的,同樣也是那天,顧洄之又以他的名義從集團裡非法走了三千萬的帳。
宋朝晖垂下眼眸,不願看向顧洄之。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顧洄之終于注意到宋朝晖微微發紅的眼睛,他的手安撫似的摸着宋朝晖的腦袋,輕柔地問,“怎麼了?你哥又罵你了?”
顧洄之動作極其溫柔,但又帶着點輕微強迫意味掰正宋朝晖的臉,逼迫宋朝晖看着他。
宋朝晖能感受到顧洄之的虎口正卡着他的下颚,舊繭未消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他顴骨處的肉。
宋朝晖本想硬氣地盯着顧洄之,他以為他會破口大罵,但同顧洄之對視上後,宋朝晖所有的尖刺冰淩一下又消失不見。
他其實自始至終都是委屈的,可現在流淚的沖動和他在他哥面前掉眼淚的又不一樣。
宋朝晖現在的委屈勁是帶着情人的酸澀,他花了一個下午寬慰自己顧洄之和那些表面奉承他,然後背地罵他草包的人沒什麼區别。他既然能毫無芥蒂地繼續接受那些人的讨好,也應該能和以前一樣繼續舒舒服服地享受顧洄之的照顧。
就像他哥說的一樣,顧洄之會乖乖地待在他身邊,可為什麼看見顧洄之一如既往的體貼模樣,他怎麼還是這麼難過呢。
宋朝晖眼睛酸酸脹脹的,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在顧洄之這個罪魁禍首面前流淚,但墜在他睫毛上的淚珠已經到了使睫毛不堪重負的程度了,宋朝晖吸了吸鼻子,順着顧洄之的動作擡起臉,不讓眼淚流下來。
“委屈成這樣,都要哭了?”
“我沒哭。”宋朝晖倔強道,他的手攥着顧洄之的大衣的扣子處,卻又不願意看着顧洄之,好像不同顧洄之的眼神接觸就能讓他顯得沒那麼沒骨氣一樣。
宋朝晖望着香槟色的車頂,眨着眼睛把眼淚忍回去,他的聲音輕的跟貓似的,說:
“顧洄之,我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