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宋朝晖嘲諷似的扯了扯嘴角,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坐在副駕駛座上任由顧洄之探身過來幫他系安全帶。
以往他的心髒會因為顧洄之每一次的靠近而悸動,可此刻胸膛中隻有五髒六腑被撕扯的酸痛。
他其實還是沒辦法釋懷顧洄之的背叛。
顧洄之擅長且樂于撩撥宋朝晖,他喜歡借着那些若有若無的觸碰來挑逗,直到惹得宋朝晖惱羞成怒才會飄飄然的抽身離去。
但他現在卻沒有這份心情,他收回身子時又擔憂地伸出手探了探宋朝晖的額頭,剛剛冰涼的體溫在車内充足的暖氣之下逐漸恢複正常,顧洄之輕輕地“咦?”了一聲。
宋朝晖冰涼的體溫更像是一種應激。先前乍一下聽見消息後牙齒都在打顫的透骨冰涼,他不可置信的眼眸對上宋朝遠因為擔心而難得溫和的目光。
他哥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必要。
那一刻他的心髒沉到了谷底,身體在巨大的情緒起伏下導緻軀體外顯成體溫降低,直到見到顧洄之還沒緩過來。
宋朝遠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很少有流淚的機會,這種視線模糊的感覺對他極其陌生,他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看向他哥,想認真為他又給他哥添麻煩道聲歉,但是顫抖着嘴唇開口時,心髒又是一陣絞痛。
于是他什麼都沒說出來。
宋朝遠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安撫着他的肩膀,宋朝晖那雙養尊處優的手盡力捂住自己的臉,但是淚水像珍珠一樣從他指縫中溢出。
“為什麼?哥,你覺得他是為了什麼啊?我給他的還不夠多嗎?他想要什麼和我說就行了,為什麼要這樣呢?”
宋朝遠從未見過他弟弟如此模樣,宋朝晖集千萬般寵愛于一身,他像是溫室中的花朵,而宋家自信能給他提供一輩子的溫室,所以也從未期盼他長成參天大樹。
今日一遭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打擊,可長年累月的嬌慣溺愛甚至使他對這樣的事情隻能流淚,而他對顧洄之的第一反應也不是怨恨。
他怨恨其實也是沒用的,他的武器隻有眼淚,這個武器對他哥管用,對他父母管用,可對顧洄之一個這樣對待他的人來說,隻是徒增嫌惡罷了。
就算之前宋朝晖對顧洄之的态度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寵物,但是從此刻開始,顧洄之給予他的痛苦,悲傷,将永遠會被他銘記。
何況他先前并不是這麼想顧洄之的,那份後知後覺的怨恨之下有多少肝腸寸斷的痛楚和依戀隻有宋朝晖一個人知道。
但這點對此刻來說并不重要,顧洄之這個人會永遠随着這份濃烈的摧毀性的情緒一塊刻進宋朝晖的記憶中,成為他血肉模糊的心髒上的一道永恒傷口。
一個人和他的家庭永遠脫離不了關系,宋家以數十年如一日的無底線寵愛慣出宋朝晖肆無忌憚的混世性格,沈則行多年的溫柔照顧沒有讓他改變分毫,顧洄之卻在一年時間内做到了。
僅管手段粗暴。
那是一道讓宋朝晖一想起來就難以呼吸的傷口,可它也是顧洄之在他身上打下的深刻烙印。
顧洄之無意這麼做,他對感情的貧瘠理解還沒到讓他在愛情裡玩這種高端的手段,但他确确實實做到了。
深山一手鍛造了顧洄之冷漠野蠻的性格,而顧洄之又用深山一樣的強硬方式參與了宋朝晖人格的塑造。
宋朝遠低頭看着蜷縮在沙發角落小聲啜泣的宋朝晖,他比他們大太多,所以比處在情感漩渦中的兩人更先意識到了這細微的變化。
刹那間他腦海中浮現了一萬種讓人生不如死的計劃,但看着宋朝晖如今這幅模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宋朝遠心中隐隐浮現出了那個他最不想見到的猜測。
宋朝遠壓下心中的萬般情緒,盡量輕柔地掰直宋朝晖的肩膀,頗具傾向性地引導着問,“朝晖,你想怎麼報複他?”
宋朝晖從難過中緩過神,他擡起一雙紅腫的眼睛,咬了咬嘴唇,說,“哥,我……”
他确實是被寵壞了。
即使宋朝遠剛剛同他解釋了很多,他也知道顧洄之背地裡以他名義做的事情足夠他挨槍子好幾回,但那槍子畢竟還沒落在他身上——那槍子永遠不會落在他身上,宋朝遠向他承諾過這點。
宋朝遠先前同他說,過幾日可能需要他去牢裡待幾天,僅管宋朝遠剛剛皺着眉頭和他說那是派出所,和真正的監獄有很大區别,他還是覺得差不多。
僅管這次事情有些大,宋朝遠要為他費盡心思走動關系,用數倍的錢來抹平賬面,但是這些宋朝晖都不需要知道。
宋朝晖一貫是這麼長大的。
那些失去的錢财對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我也不想有任何改變,包括顧洄之。
說到底這不過是一次情人的背叛,和魏何衍被小明星戴綠帽子沒什麼不一樣。
不對,還是有不一樣的,顧洄之可沒去找别人。宋朝晖在心中默默地為顧洄之分辯道。
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并不想顧洄之離開他,這種不想壓過那股被傷害的難過與悲傷,他在剛才的悲傷中想的依舊是顧洄之為什麼這麼做,而不是憑什麼。
是他把傷害的匕首親自遞到了顧洄之手中。
宋朝遠對他弟弟了如指掌,他一眼看穿宋朝晖記吃不記打的破性格。
宋朝遠在心中歎了口氣,他也明白闆子若不是挨到宋朝晖身上,他就會一直這樣,但總歸宋朝晖這性格也是他和父母一手慣出來的。
今天這事讓爸媽知道還指不定怎麼心疼,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為了這些破感情要死要活的時候。
宋朝遠問,“你想留着他?”
但凡宋家少一次對宋朝晖的溺愛,宋朝晖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