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洄之而言,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他抓起手機簡單地給賀将安打了電話告知情況,随後開始整理行李。
從趨利避害的角度來說,此時的宋朝晖并不是他随便哄幾句就能掀過去的,何況宋朝遠那邊估計還有一番動作,接下來的日子,他過的估計不會太輕松。
顧洄之的動作很利索,他收拾好後便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司機——他依舊是一副主人做派。
在等待的安靜時間裡,他才有時間思考一團亂麻的情感。
顧洄之喜歡以冷靜的角度剖絲抽繭來考慮問題,但是這種東西本就沒幾分理性可言,所以他隻會一錯再錯。
聰明如顧洄之,身在局中時也看不清。他想當然地以一切是因為東窗事發和沈則行的出現。兩者雙管齊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按照邏輯推理,這一切都是成立的。
可這一切前提是宋朝晖不愛他。
顧洄之從心裡堅信這一點,他從來沒有去想過另一個可能,那個選項一開始就被他從答案中剔除了。
他的自卑其實從來沒有消失。
顧洄之想要超出宋朝晖的權勢,重點是超出宋朝晖,而不是權勢。他要的宋朝晖永遠給不了,隻要是宋朝晖免費送給他的,他都不會滿足的。
不是那些金錢,那些權力不夠,而是因為那是宋朝晖給他的。
給予者和被給予者的不平等地位使他們的關系在顧洄之眼中始終脆而不堅。
或許顧洄之靠着自己一雙手和聰敏的腦袋,也能幹淨地出人頭地,博出一番事業,但這對他們身份地位并不會有絲毫改變。
宋朝遠及宋家永遠是橫亘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
最初顧洄之在包養合約上簽名字,他利索的程度讓宋朝晖都感到驚訝。
合約遞過來時,顧洄之看也不看,隻是徑直翻到最後一頁,拿着金色的鋼筆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宋朝晖會問他為什麼不看,那個時候顧洄之回答,說,信任他。
事實上不是這樣。
當顧洄之看見那遞到他手上,被文件夾固定好的合同書,他強力忍着才沒發出那聲嘲諷的嗤笑,他很想和宋朝晖說,不必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但他能做的,隻是順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并不公平。一紙合約從來都是單方面的束縛,如果宋朝晖要他走,就算合約上白紙黑字寫的時間還沒到,他顧洄之也不得不走,簽不簽其實都是那麼一回事。
所有宋朝晖給他的,也都是這麼回事。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日日夜夜地提醒着顧洄之。沈則行不過是個催化劑,就算他沒回來,他們之前的争吵也不可避免,或早或晚,不過是時間問題。
司機打來電話,顧洄之敲了敲宋朝晖緊閉的房門,溫聲道,“我走了。冰箱的酸奶再不吃就要過期了。五點半廚師會來做飯,你記得開門。定制的輪胎明天到,你記得去改裝廠看一眼,不滿意再我們再去換一個款式。”
房間毫無動靜。
顧洄之頓了頓,又說道,“不準讓他回來住。”
房間依舊毫無動靜,顧洄之沒再磨蹭,轉身拉着行李箱就出了門。
真把自己當個多情種了,宋朝晖在房間内又是怒氣橫生。
他本來一絲一毫都沒往沈則行那想,被顧洄之這麼一提,賭着氣拿起手機,啪的給沈則行電話打了過去,“喂,沈則行?我最近有點無聊,你有沒有時間陪我?這樣吧,你和以前一樣搬回來吧。”
挂斷電話,宋朝晖握着手機依舊沒有消火,他的手狠狠蹂躏着手機殼上的小熊,小熊松軟的棉花肚子被他捏癟又重新回彈鼓起,宋朝晖盯着小熊的肚子,冷笑一聲。
砰的一聲,手機被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