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齋主同意弟弟胡湖加入指葉齋的條件是:要他拿嫂子的人頭來作投名狀,否則一切免談。
一個人一生中總有許多樁想做的事,但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兩者隻能擇其一,美人與名氣,便要他親手毀掉一樣,以此來證明自己意志之堅定。
這位嫂子乃是他所愛之人,若是一個人為了投靠指葉齋連殺死自己所愛之人這樣的事都能辦到,那指葉齋也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如此無心無情的人,放在指葉齋任何一閣中,都是能得到重用的“人才”。
胡湖最終自然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割下自己親哥哥女人的頭顱,在一個雨夜,目露兇光地推開了指葉齋的大門。
饒是消息較為閉塞的井宮之中,“藕汀老街,胡家人”這幾個字眼自然也如水中漣漪那般在井宮四面高高圍起的銅牆鐵壁中蕩開。
怪不得她腦海裡能想起來藕汀老街這幾個字眼,原來如此……本以為編造得天衣無縫的謊言,報的竟是當事人的家門,不懷疑她不抓她才怪。
“我弟弟他,究竟為什麼變成那樣?”胡凡怒吼道。他的塊頭并不小,發怒诘問時。
他力量無窮,為了追問楚千繁自然不下死手收着氣勢。近身肉搏時,楚千繁反手結起肌肉與胡凡的拳頭格擋,卻仍然被打得生疼,拆了十數招招架不住,便尋了個機會退到一旁喘息。
“我的朋友呢?他在哪兒?”
胡凡此人,是條漢子,嫉惡如仇,若是知道他扣下的男人就是栖寰山莊通緝的要犯,怕是會當場就殺掉樓星盟,因此為了不暴露身份,楚千繁并不提及樓星盟的名字。
她隻稱呼他為“朋友”。
她已許久未有過“朋友”了。
胡凡見楚千繁臉色蒼白,也頓住腳步:
“店小二請來的郎中不頂事,隻曉得看尋常傷痛,我倒是有良醫好藥!你那位朋友元氣枯竭又受了内傷,現在在我那裡,用着上好的千年人參吊着一口氣……”
“你不是我的對手!勸你還是坦白告訴我,否則,拳頭之下無活人!你的男人也很快就死了!”
“誰信呐?”楚千繁輕蔑一笑,玉狐便是玉狐,從來都隻能是獵手,而非為了生存龜縮殼裡的烏龜。
胡丹的拳法剛猛迅捷,是至純至陽的武功,正面對戰就算在招式上更勝一籌,卻也容易被胡凡那一身蠻力所傷。
然,所謂過剛易折,胡凡拳力極盛,下手太重,力氣也總有耗盡的一刻。
而她身姿輕靈,若總是聲東擊西,虛晃一招,以這種陰險的招式與胡凡纏鬥,早晚都會有戰勝胡凡的機會。
秉着柔能克剛的道理,在胡凡與她相鬥三十回合時,楚千繁刻意慢下腳步,自丹田蓄起内力,伸手欲與胡凡對掌。
武品即人品,胡凡雖不滿楚千繁用招的時候飄忽不定、投機取巧,但自己并非與她一般的不光明磊落之人,當即撤了原本想使的拳法,亦伸手與之對掌。
對掌拼的是心法與内力,胡凡見楚千繁居然有這等信心,料想背後定藏着什麼壞主意,心裡暗自有了幾分防備。
就在兩掌即将相接時,楚千繁身子往左一側,以手為刀砍向胡凡的手腕,使出一招“撥雲弄月”,轉眼便卸了胡凡七分拳力,再自創的“蛇行步”繞到胡凡後方。
所謂“蛇形步”,其實就是看多了樓星盟的輕功“青雲步”之後的所得所悟,雖然她和他的輕功相去甚遠,步态其實也…….沒什麼太大關系,但好歹勝在身法靈活,如同靈蛇繞柱,對付胡凡這樣的大塊頭很有用。
她原本想繞到胡凡身後,給他後腦一記,誰料胡凡反應也不慢,竟捕捉到楚千繁的動作,随即撇過頭,視線沿着眼角眼望過來。
那眼神,是怒視,也是審視。
楚千繁被胡凡眼底鷹隼般的殺氣一驚。但不過怔愣了那麼一瞬,胡凡背後伸來的手已經扭住她正要敲擊他腦袋的手刀。
胡凡将楚千繁過肩向前一摔,手肘一弓,便是“撼樹”式的向後一擊,正中楚千繁柔軟的小腹。
“啊”的一聲,隻聽胡凡仰天長歎:“就是這一招!就是這一招!胡湖當時非要與我比武,用的就是這一招!”
一提起胡湖,他便想起喪妻之痛,可為何仇人偏偏是他自小愛護有加的手足兄弟?是他防也不曾防備的親人?
胸口層層怒火上湧讓他幾乎想對楚千繁千刀萬剮,但這個神秘的女子必定知道内情,殺了便少了一條探知真相的線索。
最終他咬着牙管強壓下火氣,将捂着肚子癱倒在地的楚千繁扛在肩上,踏出了客棧的大門。
江湖中比武是常有的事,或為武藝切磋,或為尋仇殺人,客棧裡的人見二人相鬥,除了站在遠處偷偷議論,隻躲得遠遠的不敢露頭。